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往事 ...
-
“华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了。”
华彦坐在办公室里招手,示意温余随便坐:“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温余斟酌字句:“因为感觉您和姜沉很熟,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华彦了然,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那小子又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没有,”温余摇头,“我在想,他的年龄也不大,为什么有时候让人感觉饱经沧桑……”他停顿了一下,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用不甚准确的形容词形容道,“就像阅尽世间百态的老者。”
华彦自言自语:“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样觉得。”
温余没听清:“什么?”
华彦一点一点敲击着桌子,慢慢道:“姜沉的事,我虽然有所耳闻,可既然他没有主动和你提过,那我也不好多嘴些什么。”
温余注视着华彦的双眼,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是什么令人遗憾的事吗?”
华彦叹气:“岂止是令人遗憾。”他在温余锲而不舍的认真目光里败下阵,松口说:“姜沉以前不是这种阴沉的性格,他……嗯,说不上特别活泼开朗,但是和人正常交流是没问题的,不像现在一句话能噎死你。”
“虽然那时候还算比较好相处,他也很少提起自己的事,就像一层无形的膜阻隔着他和其他同学,他活在只有他自己的世界里。后来嘛,他成了班长——在大学,班长等同于苦力头子,搬教材啊、组织活动啊,那时候姜沉被指使着干了不少活,这傻小子,”华彦笑着摇摇头,“可他和其他人的交往也多了起来,他愿意把自己的世界打开了一扇门,尝试着让其他人走进来。如果不是大四那年发生了……”
“大四那年”,温余抓住了重点,然而华彦及时住了嘴。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你吃午饭了吗?你还没吃过清大的食堂吧,吃惯了国外大学的食堂,尝尝咱们国内大学的食堂什么样?”
温余点点头,跟着华彦走向第四食堂。
一路上碰到不少华彦的学生,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孩子们高兴地和华彦打招呼,看得出来他很受学生的尊敬和欢迎。
有个胆子很大的女生凑过来,笑嘻嘻地说:“华老师,你旁边这位小哥哥很面生啊,是咱们学校的嘛?”
华彦笑骂道:“去去去,你上次的作业交了没?再不交,我期末考试给你打满分,你平时分不够还是照样挂科。”
“哎呀,华老师、彦哥!”女生立刻双手合十,假意讨饶,“我刚失恋,看到帅哥就忍不住嘛!”她自来熟地跑到温余面前,“小哥哥,加个微?”
温余站在华彦身后,头顶是茂密的银杏叶,中午浓烈的阳光渗过树叶缝隙,打在他的身上,光影斑驳间,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却挑不出一丝瑕疵,越发诠释了什么叫岑婉遗传的好基因。
他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照耀下更加纯粹剔透,有些疑惑地看着曹晓薇。
久经情场,自诩阅男无数的曹晓薇被他看的一下子就惭愧了,她后退两步,把另外一个女生推了上来:“算了算了,这么干净的男生,我狠不下心来辣手摧花。梅梅,这男生给你了!”
被她拿来当挡箭牌的女生面容清秀,头上别着一只草莓的发卡。
温余看着她,眼睛倏然瞪大。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李艺梅闹了个大红脸,察觉出温余的不妥,赶忙后退几步:“抱歉。”
场面有些尴尬,华彦出来打圆场说:“得了,我们先去吃饭了,曹晓薇你要是不想继续挂科,作业最晚后天交给我。”
华彦带着温余继续往食堂的方向走去,路上温余频频回头,弄得华彦都在意了:“那两个女生是历史学系的学生,一个叫曹晓薇,一个叫李艺梅。”
温余默默记下了这两个名字。
华彦轻咳一声:“这话我说可能不合适,但是吧,你过段时间就回美国了,这个异地恋吧,它……”
温余赶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华老师,我是感觉……那个叫李艺梅的女生,身上阴气有些重。”
华彦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严肃了,他斟酌着慢慢开口:“曹晓薇和李艺梅是一个宿舍的,我听说,她们宿舍有个女生自杀了。”
温余陷入了沉思,两人走到食堂门口,刚巧碰到两个女人往外走,其中一个人说着:“你也不用因为这些事把自己累倒,把它们交给手底下的学生,既能锻炼她们,又不必那么辛苦……”她抬头看见华彦和温余,冲温余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小余,今天怎么来清大了,来找婉儿?”
温余笑笑:“凌姨。”他总觉得姜沉那天的话意有所指,同时也开始思考为什么凌姨会惹上污秽,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突然觉得眼前微笑的女人,面容陌生了起来。
和凌玲在一起的另一位大学老师好奇:“这位是……”
凌玲看了华彦一眼,抢先答道:“岑婉家的孩子,你没见过吧?人刚从美国回来,伯克利大学的高材生。”
“哟,了不起了不起。”大学老师连口称赞,温余却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促狭,像是在针对凌玲的夸耀语气的嘲讽,“岑老师家的孩子就是有出息,可比咱俩的孩子强多了。”
从始至终凌玲和华彦都没有正经搭话,倒是另外那位老师临走前和华彦客套了几句。温余很敏锐地觉察到了两人的不和,一直到吃饭时,他才借机把话题引了出来。
华彦并不是很想提到凌玲,还是在温余豁出脸皮死缠烂打的情况下,才透出一点口风:“凌老师啊,表面看起来很和善,对谁都笑眯眯的,实际上这个人吧……唉。”
华彦用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叹息结束了这个话题,他是长辈,也是凌玲的同事,能这么和后辈交底实属不易,温余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了,至少从华彦这里他清楚了一件事,在他眼里温柔可亲的凌姨,在其他人眼里未必是这样。
这顿饭温余吃的颇有些不是滋味。一个认识了很久的长辈,还是和自己很亲近的那种,突然展露出了险恶的一面,让他心里很难受。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姜沉的花店前。
姜沉出来倒水,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怒喝:“滚出去!”
温余懵了。
姜沉擦干净湿漉漉的手,拍拍温余的头:“喂,有事没?”
温余依旧是懵懵的,在他印象里姜沉虽然性格古怪,但从来没那样疾言厉色地吼过他,一时间竟像是被吓傻了。
“不是吧,那东西看起来也没那么厉害啊……”姜沉绕着温余打量了一圈,最后伸出五指在温余眼前晃来晃去,“温余?小鲤鱼?”
温余终于有了反应,眨眨眼睛。
姜沉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啧啧称奇,一段时间不见,温余的体质似乎更加招灵了,这不是个好现象。
温余追在他身后进了花店:“我身上有什么?”
姜沉把水盆放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鬼仙。”
“什么是鬼仙?”
“那些存在于都市传闻里的鬼。”
“都市传闻?”
姜沉有些不耐烦,转头看向温余,表情阴沉:“午夜十二点独自一人进入黑暗的浴室,在镜子两边各点燃一支蜡烛,面对镜子闭上眼睛,默念三遍‘Bloody Mary’,再次睁眼时,你会看见墙壁边缘有血液渗出,同时有一双邪恶的红色眼睛在镜子中慢慢浮现……”说到这里,他似乎被温余的表情取悦,呲出一口白牙,“血腥玛丽,知道吗?”
温余被他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辩解道:“我高中就出国了……”
姜沉毫不留情地戳穿他:“Bloody Mary是西方流传过来的通灵游戏。它和碟仙笔仙之类的中国传统通灵游戏相似,有一个无所不能的‘鬼’,如果得到它的青睐,它会回答一些你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它们寄身于都市传闻中,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得到了……”他沉吟了一下,用了个不太准确的词汇形容,“加持,已经脱离了鬼物的范畴。”
温余说:“那就是成仙了?鬼也能成仙?”
姜沉“嗯”了一声:“有人传播,有人相信,有人敬畏,它们就是都市传闻中的鬼仙。不过这个仙和你理解的那个成仙还不一样,只是用来区分它们和普通鬼物罢了。”
“哦……”温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提问,“那刚刚的是哪位鬼仙?”
姜沉的目光看向花店外,一个近乎透明的影子躲在树荫下,颇有几分委屈巴巴的模样:“是笔仙吧。”
温余忽然激动地站起身:“姜沉,我和你说,我中午在清大遇见了一个女生,我感觉她身上阴气很重,这个笔仙会不会是——”
姜沉眼皮都不抬一个的,打断了他的话:“那她现在安全了,笔仙已经跑到了体质更加招灵的你的身上。”
温余还是不放心:“万一还有其它……”
“你当是菜市场?”姜沉鄙夷道,“普通人能承受的阴气有限,一个鬼仙已经是极致,再多几个,她都撑不到你遇见她就该出事了。”
说到这里,他心一动,突然想起之前在滨江岸边碰见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就是个普通人,身上却阴气重的像是有很多鬼物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