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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酒杯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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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小禾给那青崖包好了伤口。
她原本意思是要去找大夫,他不许,说不过是小伤,不碍事,他这里有伤药,只需她帮忙给他包扎一下就好。
他伤在背上,近腰,她帮他包扎,势必要他把衣衫半褪的,两人都有些难为情,可是这时候哪里容得了这难为情,边小禾硬着头皮给他清洗伤口并上了药,索性伤得不深,血已止住了,她拿棉布一圈一圈把伤口包上。
这过程那青崖一直皱着眉头,可是没有喊痛,只是他脸色难看,显然疼得厉害,边上禾再小心,再注意,也没有包扎的经验,总也难勉弄疼了他。
待包好了伤口,她松了口气,他也松了口气,她要他躺好,这是边小锋的房间,现在边小锋不在,正好让他睡。他却不肯老实地躺下,坚持着倚床坐着,非要同她说说话。
“你到底要说什么,非要现在说,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她口气恶劣,他却听得一副非常受用的表情:“伤到是小事,看你这样关心我,再多受些伤,我也甘之如饴!”
“说什么混话,伤还有愿意多受的!”
“我若然不受这伤,你哪里会对我这样温柔!”
她本来想骂他,然看着幽幽灯光里他那青恍恍的脸色,终于忍下了这一口气,只说:“你告诉我,你这伤,到底怎么回事,早上还好好的出去,不过是找小锋,怎么就受了回来?”
他蹙起了眉:“也是晦气,与那个苏云韶狭路相逢,我原本不识得她,虽然听你讲过她的样子,然哪里就能识得呢,她却识得我,上来二话不说就动起了手,我不一注意,被她削了一刀。”他手摸了摸伤口,脸上还有痛的影子,却笑自己来,梦寐地。
边小禾生气,咬牙切齿地:“那个云韶大约是失心疯,难道我认识的人,她全要杀,她索性来杀了我,不是更痛快么!”
那青崖松开眉头,然而脸上却有更明显的担忧:“我的伤到是小事,那个苏云韶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徒,她虽把我伤了,似也出于无意,她以为我为全力躲开她那一刀,不想这却失神没躲开……”
他还要说,边小禾气得打断了他:“她伤了你,你倒还替她说话,你何时变得这样大度了,而且她也不姓苏,她姓云,你以后莫要叫差了!”
她现在发现,给云韶安上这个苏姓,苏一的苏,这让她心里有多难受,像有一把无形之刀,一刀一刀杀得她千疮百孔,可是这伤口都是隐形的,藏在身体里面,藏在灵魂里面,别人看不到,给不了有意义的安慰,只好自己用舌头去舔。
那青崖也有些知道她的念头,可是不敢往深处去想,沉声道:“我很担心你!”
她眨了眨眼睛,不能明白他这话:“我好好的,你担心什么,你不是讲,云韶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也许她老人家一发慈悲,就肯放我一条生路呢!”
他摇了摇头:“我倒不担心云韶要来杀你,那丫头不过是嘴上说说,我担心,别的人,要杀你!”
“别的人?”她脸色有些难看,“你又说笑,会有什么别的人,我做人从来小心翼翼,从不轻易得罪人,会有谁要杀我?”
“正是因为不知道,这个人在暗处,我们处处被动,所以我才担心你!”他握住了她的手,她轻飘飘地把手抽了出来:“你别胡思乱想,在这里,恨我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云韶,难道是她同你讲,那个半夜里刺杀我的人不是她,或者不是她派来的,这你也信么,也许是她骗你!”
他烦燥地瞪起了眼睛:“小禾,你觉得我傻么?”
“你不傻,你要是傻,这世上大约也就只剩傻子了!”
“既然我不傻,我自然能分辩出好坏来,云韶到底年纪小,远没有学会事故深沉,她的那点小心思,我猜也能猜得到,她说假话,是藏不住的,不像你!”
她原本听得好好的,突然听到他说最后三个字“不像你”,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深心,所有的真面目都藏得深深的,不给人看到,在别人面前,永远只是装假!她一刹变了脸,站起来冷声道:“天晚了,你也睡吧,我也去睡了!”说时转身就走,他却在后面拉住了她的衣衫,她不回头,看他有什么话说,他低低道:“你别误会吧,你该知道我的意思!”
“不,我不明白,既然你觉得我在你面前都是装假,你怎么还要回来找我?”
“你分明知道!”他像是很痛苦,声音一节节矮下去,矮到无声,像是呻吟,“当然,你根本不在乎,你现在一颗心,全在那姓苏的身上!”
听他这痛苦的语调,她的心又软了,又想他是病人,该让着他,不该让他生气,对伤口愈合不好。她便叹着气回过身来,扶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我真累了,要去歇着了,你也歇着,好好睡一觉,行么?”
他拧着眉说一句“可是”,她立时拿被子压住他的嘴:“行了,别说了,等明天再说,好不好,你现在好好睡一觉,明天伤口会好很多!”
她说着起身掌了灯回屋里,只留下满屋的幽魅,可是她能感觉到身后他灼灼的目光,刺在她身上,火热的,是一道道火舌,舔得她心慌意乱。
每一步都重如泰山。
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屋里,把灯放在床搁板上,她却无心睡眠了。也不是想苏一,只是想刚才那青崖说的那一番话。她知道他一向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也仔细,也肯下心,他既然说上次的刺杀不是云韶做的,大约就真不是她做的。那么会是谁呢,有谁会想要她的命呢?
她摊开手到眼前看了看,修长的十个指头,指尖却不是肉嘟嘟粉嫩的软肉,而是长年劈竹做伞留下的茧子,然而干净,纤秀,如果只是单纯的看,还是一双美丽的手。她笑了笑,想起很多年前,这双手,还并不曾生茧子的时候,还柔软的时候,是污过血的,那样多那样多的血,她竟然镇定地,一点一点把它们洗了个干净。
是的,她有什么好怕的呢,她已活够了,也活得够本了,如果有人要这一条命,尽管让她拿去便是,可是她放不下小锋,现在,更添了一个苏一,她喜欢他,她发现,在今夜这一吻之后,她是这样喜欢他,也或者,是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