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云水水

23、二十三、春拍岸

　　两人饭吃到一半，那青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那个苏云韶果然是因为苏一而威胁你么？”边小禾点了点头，他又说，“那么，你就不能不与那苏一亲近，你真的这样喜欢他？”
　　边小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么你跟我走！”
　　她又摇了摇头：“青崖，你别发傻，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这是万万不可能的，更何况我也不能走，我爹与我娘的坟还在这里呢”
　　“那么，等明日让朋友把小锋接走，我便搬过来与你一起住！”
　　边小禾听得惊了一惊，张大了眼睛看着他：“不必如此吧，我想大约那个苏姑娘，也不一定真会要我的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顿了顿，“这事，苏一知道么？”
　　她摇了摇头，焦急地：“你搬过来，怕不好！”
　　那青崖有一霎欢喜，听了她的话却又冷笑起来：“你是怕对我不好，还是怕于你名节有碍，想你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倒怎么怕起别人的嫌话来了！”
　　她被他说得脸红，她的确是有那样一点小心思，怕苏一知道了误会，原本这时候他对她就有些误会了，以为她与那青崖搅不清。现在也委实可笑得搅不清，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打错了算盘，她该把苏云韶的事告诉苏一，而不是向那青崖寻求帮助。可是在内心深处，她总觉得苏一是才认识几日的人，交情过于浅，虽然他单方面强行与她定婚，而她也的的确确喜欢他。那青崖却不一样，她们是自小玩起来的，有那样一层亲近的关系，她了解他，信任他，因为了解所以信任。
　　所以那时候她单纯地要向那青崖寻求帮助，只是与那青崖睽违十年，原来到底有些什么东西滋生出来，在她与他之间，她竟不能看得透他了。
　　他搛了只鸡翅膀给她，让她慢慢吃，却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一个表情，“就这样定了吧，我搬来与你同住，直到确定苏云韶离开，或者就是我把她杀掉！”
　　边小禾听得打个冷战：“杀人真是这样轻易的事么，你们江湖人，真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么？”
　　“哪个说江湖人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他隔着桌子握了握她的手，她猛地抽了回去，他也不恼，“我就把你的命看得比任何宝物都重要！只是江湖人被人欺负了，总要加倍的讨回来，并不怕丢了这条性命！”
　　她才要说“还不是逞凶斗狠么”，然这句未曾出口，那青崖突然站起来对窗子喝了一声：“是谁？”
　　她吓得一哆嗦，回头往窗子望过去，那窗子大敞着，一眼望去，只看到一道一道灰红色的屋脊，哪里有半个人影子。
　　她起身到窗边看了看，下面街市灯火如龙，人来人往，也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她回头疑惑看他：“你莫不是看错了吧，并没有人！”
　　那青崖却已把那一串佛珠拿在了手里，一脸戒备之色。这串佛珠边小禾晌午的时候才见他拿出来过，由不得好奇动问：“这佛珠，难道是你的武器么？”
　　那青崖不及回她的话，突然目光一凝，盯住她身后，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像，是那样一种恐怖的神色。她正不明所以，才要问他怎么了，他已一个剑步冲了过来，狠劲儿将她一推。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撞翻了一把椅子，浑身疼得都要散了似地，不及叫喊，忽看到离她一尺远的地板上，正正插着一把小刀子，刀身还在轻颤，发着冷幽幽的微带碧色的光。
　　她爬起来，伸手要去碰那小刀子，却是那青崖厉叫一声：“不要碰！”她吓得赶紧缩了手，看他一半身子已探出了窗口，猛一回头道：“这刀子上有毒，你不要碰，在这呆着，我去去就回！”说着人如大鹏展翅一般飞腾出窗子去了。
　　边小禾咽了咽口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竟不知道要怎么办，是谁要取她性命，这样恶毒，果然是苏云韶么，她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她跟踪她，知道她与那青崖商量要带走边小锋，会么，会么？如果她知道的话，小锋就一定有危险了！想到此处，她哪里还呆得住，慌慌地拉开门冲下楼去。楼下店堂里这时候只有数的几个老客，无须酒姬多招呼，正闲着无事，一转脸看到边小禾这惊慌失措面无人色的样子，忙一过抱住了她：“小禾，你这是怎么了？”
　　“我要去瞧瞧小锋！”边小禾拿手去推酒姬，不想酒姬竟然还有把子气力，一时竟是没能推得开，“姐姐你让一让！”
　　酒姬朝楼梯上看了看，铺了绛绒地衣的幽紫楼梯，火热的颜色刺着人的眼睛，静静躺在那里，并不见那青崖跟下来，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不行，你告诉我发生了何事，不然我不放你走！”
　　边小禾身子抖了一阵，这时候软了，软软地偎在酒姬怀里哭起来：“小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好妹妹，小锋好好的在家里呢，能出什么事，你别胡思乱想——”酒姬扶她到内室里坐下，倒了杯热热地茶送在她手里，“我才听到楼上一阵响，到底出了什么事？”
　　“姐姐不知道，有人要杀我，杀我和小锋，我怕小锋，”她又站起来，“我还是回去看看！”
　　酒姬拿手压住她的肩，硬是把她按回椅子里：“你莫急吧，你好好跟我说说，我想小锋这时候并没什么事，这完全是你多心，你信姐姐一回，姐姐的直觉一向准得很！”
　　边小禾抹了抹眼泪：“刚才有人要杀我——姐姐大约不知道，有一位苏云韶姑娘，是苏公子的一位朋友，比较特别的一位朋友，她喜欢苏公子，见我与苏公子这般，所以，要杀我，我想刚才下杀手的人，也许就是她！”
　　“你可看到对你下手的人了么？这事你可告诉苏公子了么？”
　　她摇了摇头：“我并不曾见到要杀我的那人，也未告诉苏公子，我怕……”
　　“你怕什么？”
　　“我对苏公子的身世并不了解，我也不太清楚这位苏云韶姑娘与他是何关系，是深是浅，是高是低，我……”
　　“你也忒过小心了，这既然是苏公子的事，你怎么不告诉他！”酒姬微微叹气，“他都肯与你定亲了，你还有何信不过他的呢，身世的事，慢慢问不就有了么，难道他还不肯告诉你！”她顿了顿，又道，“你那位青梅竹马的那少侠，去追对你放暗箭的人了？”
　　边小禾轻轻点头，握着杯子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酒姬搂了搂她的肩膀：“你莫担心，那少侠既是追了去了，想来他也不敢对小锋如何！”
　　她也只好如此希望，端了茶喝了一口，烫得舌头一阵闷痛，她硬是狠狠地把它给咽了下去。
　　酒姬又说：“我倒觉得这事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