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云水水

17、十七、闻鹊喜

　　边小禾什么也顾不得，冲到他们中间去，才要说，“你们莫要胡来”然这话不曾出口，门突然被推开，酒姬领着人捧了菜进来，看到原本好好的一张桌子不见了，变成了一地碎木块，先就尖叫了一声：“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谁打坏了我的桌子，就算你们是小禾的朋友，钱也要照赔！”
　　她话音才落，那青崖便自怀里掏出一锭十两有余的银子，手一扬，便把银子抛进了她怀里：“这总够了吧，还请老板娘回避，这里的事，不是你能管的！”
　　酒姬掂着银子冷笑，手挥了挥，让那捧着菜的两个小厮下去，才道：“我也不爱管你们这些破事儿，可是你们在我这里打架，那可不行，咱们正正经经的生意还要做，再者说，万一打死了人，惊动了官府，我这里哪里还敢有人来，定然要被查封掉！”
　　那青崖脸色变了变，要说什么，苏一却抢着说道：“老板娘说得是，我们绝没有要在这闹事的意思，这全是误会！”
　　边小禾也跟着点头：“姐姐，你莫气，这桌子，也是无意打坏的，青崖刚才没控制好自己的力道，也是无心！”
　　“妹妹你也莫要怪姐姐尖刻，咱们这是做的小本生意，讨生活不容易，我一个寡妇人家，如何能不怕呢！”
　　边小禾自然连连说是，过去扯一扯那青崖衣角：“走吧。”
　　酒姬却道：“这样大的雨，你们要走到哪里去，还是在这里待雨稍杀再说吧，我去吩咐下头给你们换张桌子上来，只要你们好好的说话，文文静静的，我自然是欢迎的！”
　　边小禾却哪里坐得住呢，她宁可冒雨回去，也不想看到这两个人“文文静静地坐到一起”，所以忙拉住才要转身出去的酒姬：“姐姐，我想还是算了，给你添了这许多麻烦，我实在不过意，还是回去！”
　　苏一插言道：“那也好，我送你回去。”
　　那青崖已把佛珠收了起来，凑前一步道：“不劳苏公子费心，自然我们自己回去！”
　　苏一笑着一揽边小禾的腰：“送未婚妻回去，何来费心一说，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倒是那少侠，你该避避嫌疑，虽说是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然而现在你们都大了，再不是小孩子，怎么好这样形影不离，别人看到，要误会的！”
　　那青崖脸颊抽搐一阵，又要发作，酒姬黑眼珠转了一圈，突然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楼下那些客人也听得怔了怔。
　　边小禾不安地喊了声“姐姐”，酒姬倏地停了笑，拉住边小禾的手道：“你急得什么，你忘了么，我早上才说的，给你准备了好东西，这东西还给你留着呢，倒是二位少侠，还是公子的，就请先回吧！”
　　边小禾不明所以地瞪起了眼睛，听不明白酒姬在说些什么，酒姬对她眨了眨眼睛，她也便不作声，默默地跟她下了楼。那青崖与苏一看边小禾下去了，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也没有意思，恨恨地望对方一眼，各自一甩袍子出去了。
　　直看到他们二人出了酒家的门，边小禾却还有些不放心，抓着酒姬道：“姐姐，他们不会出去又要找个地方刀剑相向吧？”
　　酒姬说她多虑，她却怎么也没法儿安心，酒姬叹气道：“小禾，你心里怎么想的呢？”
　　“姐姐这话是何意？”
　　“你是喜欢苏公子，还是喜欢那少侠？”
　　“姐姐不是知道么？”她低了头，颊上红红的。
　　“据你自己讲，你只把那少侠当兄长看待，然则你与苏公子，也不过才认识不久，这婚定得实在过于仓促，你怎么就能确定自己喜欢苏公子呢，就算是喜欢，定然也不深，不过是因为他的外貌，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边小禾端着热茶，轻轻呷了一口，感叹道：“姐姐，这茶真香！”
　　“不过是下品的铁观音，放了些蜜，你既觉得好，回头我弄些给你带去！”
　　她咬了咬唇：“姐姐说的是，其实我喜欢苏公子，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外貌，那样的容貌，又有几个女孩子能不动心呢，我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话不是这样说，我知道妹妹非是这样肤浅的人！”
　　“姐姐忒高看我，”她放下茶杯，任烟气扑在脸上，深深吸了一口，“连我自己也说不出来，除了外貌，我还喜欢苏公子什么。”
　　“也许他人体贴。”
　　边小禾摇头：“我们才认识多少日子，他体贴不体贴，我何能知道！”
　　“也许他人好。”
　　“姐姐，一个人好不好，有时候要用一辈子才能看得清，我何德何能，有这样大本事，对苏公子能一目了然。”
　　“你说得也是，苏公子不像是那样简单的人，可不管他简单还是复杂，对你好不就成了么！”
　　“我与他的婚约，像儿戏！”
　　“也许他是对你一见倾心，所以这样着急把你给定下来！”
　　边小禾苦笑地摇了摇头：“姐姐，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要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才会让人家一见倾心！”
　　酒姬看看边小秀清秀有余而艳丽不足的脸，讪笑起来：“你只是不会打扮，那些所谓倾城倾国的美人儿，有几个不是打扮出来的！”
　　“姐姐打扮起来定然是个美人，至于我，打扮与不打扮，也没什么区别！”
　　酒姬虽然是个寡妇，到底是个爱美的女子，别人夸她美貌，她还是欢喜，虽然欣赏她的人已然不在了。她摸着脸羞恼地笑：“老都老了，哪里还会美！”
　　边小禾看到她这番样子，忍不住打趣：“姐姐不过才二十五岁，怎么就说自己老了，在妹妹看来，正是好年华，难道姐姐就未想过，再找个良人？”
　　酒姬听得脸变了色：“这话万不可胡说，自打那死鬼过世后，我从未想过再嫁！”
　　“然而，姐姐果然要为他守一辈子么，你还这样年轻！”
　　“一辈子能有多长呢，眨眨眼就过去了！”
　　“可若然死去的是姐姐，他可会为你守一辈子呢？”
　　“男子和女子到底不同！”酒姬叹气，“我也从来没有这种奢望！”
　　边小禾垂着脸不说话，酒姬突又说：“你真觉得我应该嫁么？”边小禾不能回答，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只好望着她不出声，而且她这话，也像是还没有完，果然她接下去道，“其实有人向我来提亲。”
　　“姐姐的意思呢？”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是不在乎钱的，他穷一点儿，富一点儿，我也无所谓，可是这个人，年纪实在过于大了些。”
　　边小禾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酒姬把最后一口茶喝干净，站起身来，过去推开了窗子，一股爽凉的风吹进来，带着清新的花草味儿，她道：“雨也停了，不如你回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