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云水水

15、十五、寄残醉

　　边小禾借洗脸为借口，躲过了边小锋与那青崖的盘问。然而这件事，到底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待她做好饭，把饭端上桌，三个围桌坐下，边小锋再一次旧话重题：“姐，你晚上到底听到什么没有，不能两只鸡就这样凭白没了，到底是那大哥的一番心意——”他嘟了嘟唇，“早听我的多少好，若然听我的，鸡老早到咱们肚里了，哪里会像现在，鸡去楼空了！”
　　“你少贫嘴，赶紧吃饭，吃完饭去温书，别的事别多管！”边小禾瞪眼睛，想拿这几句话混过去。不想那青崖也接口道：“待会我去查看一下，若果然是被人偷的，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边小禾听得心慌，忙道：“哎，青崖，不如你帮我去卖卖伞，这天也怪热的，有个人说说话，也解暑气！”
　　那青崖听得双眼发亮，连连点头道：“能帮到小禾，真正求之不得，”又转脸笑眯眯地对边小锋道，“哎，不过两只鸡罢了，晚上回来我再买两只给你，准饱你的口福！”
　　边小锋无可无不可地哼了一声，低了头扒饭，边小禾才吃了两口，他猛地一搁筷子站起身道：“姐，你说偷鸡的人，会不会就是毒死小幺的人干的，他认准了要同咱们过不去！”
　　听到这一句，边小禾这一口饭就没能咽下去，卡在了喉咙上，脸色转瞬青白青白的。多亏那青崖眼疾手快，伸了手驭了力在她背上一拍，她猛地一咳，硬是把那一口米饭吐了出来。那青崖一壁帮她顺气一壁对边小锋道：“小锋，你还是去温你的书去吧，那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边小锋虽然不以为然，却是在当下，也实在不宜再刺激边小禾，只好怏怏回自己屋里去了。
　　边小禾忙收拾了碗筷，也不及洗刷，主要是怕在家里多呆一会儿，边小锋又会问出什么自己回答不了的问题出来，急着收拾摆摊子的一应用具，与那青崖一起到了玫瑰酒家别面的凉棚下。
　　才把东西摆开，就听酒姬在身后叫她，她让那青崖看着摊子，便自己跑了过去，酒姬用眼梢瞟了那青崖一眼，笑了笑，未说什么，拉着边小禾进了店子里，直拉她到后堂，一副审犯人的架式：“妹妹，这与你一道来的是谁？”
　　边小禾知道她误会，忙道：“姐姐别误会，青崖是我自小的青梅竹马，他出去学武许多年，是这两日才回来的！”
　　酒姬半信半疑，试探地道：“我瞧他模样这样好，听你说他又会武，倒也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
　　“姐姐说得哪里话，我与青崖，是绝不能的，我一直把他当兄长一般看待！”
　　酒姬看她说的真诚，终是有些信了，拍拍她的手道：“小禾，我要讨你的厌了，然因为咱们一向这样要好，我却不能不提醒你，你已是有了人家的人了，收了苏公子的定礼，总要一心一计才好，定了亲，也便是人家的人了！”
　　边小禾被她说得脸红：“姐姐请放心，我自有分寸的。”
　　“我本也没什么不放心，你一向是个安分的人，”酒姬伸手掸了掸边小禾的衣衫，有细小的尘烟自她指尖飘起来，“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罢了，苏公子这样出色的人物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该好好把握！”
　　她说着神色一顿，欲言又止，边小禾也有些觉得她今时今日叫自己过来，不能光是简单的讲讲这些事，握了握她的手道：“姐姐，你可有什么难事么，尽管同妹妹讲，妹妹哪怕不能帮上什么忙，也能帮着想想法子！”
　　酒姬笑着伸手打了她一下：“别胡思乱想，我能有什么难事！”
　　“果然没有么？”
　　“果然没有！”酒姬避开眼睛，忙推她往外走，“你快去陪着你那位青梅竹马吧，待会到晌午，你带他进来，我亲自下厨，做一顿好的给你们吃，他是第一次到我这来，我不好怠慢了！”顾做嘻嘻哈哈的一副表情。
　　边小禾也不好再说什么，才掀了帘子出来，恰是撞见那个日日赊酒的腌臜老者进来，却是换了崭新的衣衫，头面也理得极光鲜，倒显出几分风度来。他五官是精致的，这时候朝边小禾一笑，如日光下花舒展开了枝叶，自有一种清气。边小禾倒怔住了，委实不明白他这一笑是个什么意思，两人虽在这里见过几面，也并不曾讲过一句话，实在说不上认识。
　　酒姬在后面猛推她一把：“看什么看，赶紧去看着你那摊子去吧，说不得，也许今儿个会下雨，买伞的人会特别多呢！”
　　不想竟是一语成谶，还未到晌午，就沥沥下起雨来，初时还小，有那急着赶路出城的，也就过来买两把伞，也奈何不得她这伞贵，贵也贵得有几分道理，各个细节都是细细做出来的，精致又讲究，更何况耐用，一把伞能用上两三年，若然用得省，也就能用上四五年了。
　　渐渐雨大起来，铜钱大的雨点子，落在棚子上，渗下来，直往下淌水，有风横伞过来，杂了大粒雨点打在两人身上，也是一阵疼。那青崖忙撑开一把伞护住了边小禾：“怕是卖不得了，雨这样大，还是先去躲躲，淋病了怎么好呢！”
　　边小禾掂了掂包里几块碎银锞，足有一两的样子，倒是心满意足了，笑道：“你说的是，今儿就不卖了，我请你去酒姬姐姐店里吃酒去！”
　　那青崖倒嗤地笑起来：“你好不容易赚了这么两个钱，我能让你请我吃酒么，不如留着给小锋买些纸笔使使，我瞧他就三四管笔，用的都秃了头了！”
　　边小禾听得脸色讪讪：“怎么，你瞧我不起？”
　　“哪里，哪里！”那青崖嘻笑着唱个喏，“姑娘千万莫要误会，实在是，在下欲要作个主人请请姑娘，还请姑娘莫却了在下这份心意！”
　　边小禾被他逗得要笑，把伞都收了，放进布袋子里扎上口，才要随那青崖进店里去，不想自街北直行来一个人，步子平稳，却快，不过三眨眼睛的光景，已到了近前。他也并未打伞，任雨扫了一身，却还是清清淡淡的表情，似乎这风雨太不值一提，于他没有半分妨碍，反而更淬出他一种清艳之意来。
　　他在边小禾身前站住，轻唤了一声：“小禾。”
　　边小禾看到他这般样子，倒呆呆地，好半晌才道：“苏公子，你怎么，这般模样？”她忙把手里的伞移到他头上，“咱们进店里去说话吧！”
　　来的这个人正是苏一。
　　他点头答应，当先转身进了店里，边小禾随后要跟上，不想那青崖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小禾，他倒底是谁，如何几次三番与你纠缠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