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云水水

13、十三、小闲窗

　　边小禾被烫到似地要抽开手，苏一不依允，反而握得更紧了些，掌心里有火一样的热度：“我很想对你更信任一点儿，可是我现在很担心！”
　　边小禾真是有些恼，他凭什么这样子说她，他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暗示她不守妇道，三心两意，与那青崖勾勾搭搭，这证明什么呢，他一直监视着她，不然如何能对她与那青崖的事情知道的这样清楚，还报复地抓了那青崖送的鸡。
　　“苏公子你太多虑了！”他的目光火辣，如有实质似地，照在她脸上，几乎要将她灼伤。她别开脸去，“我与青崖，本不是那样的关系！”
　　“那么你证明给我看！”他咄咄地逼过脸来。
　　她坐立难安，这却让她如何证明？而且，也实在没有证明的必要，他倒仿佛是抓着妻子与人通奸的丈夫，无端吃这样的飞醋，可事实上，他们一共才见过这几面，她心里是有些喜欢他，也还有限，而在他的心里，大约连喜欢她也称不上。
　　他要娶她，这样着急的，也不过是拿自己当了枪使，为了那位苏云韶。
　　她就再傻一些，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在心里一过，也能猜出三四分来。她傻得被人当枪使，到而今，难道还要被他这样羞辱么？
　　他的脸更逼过来，她已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更有他呼出的温热的气体，扫过脸颊，她不自在地朝旁边挪了挪，他却猛地扣住了她的腰，一手扳住了她的下颏，强扭过她的脸去：“你证明给我看，让我安心些，好不好？”
　　他说着唇要贴过来，她对这种事情虽然没有经验，却直觉地危险，用了平生的力气，狠力抵住他的胸膛：“你别乱来！”
　　他在离她脸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看着她，倏尔笑起来，缩回身去：“小禾，你的心果然不在我的身上！”
　　她却驴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公子这样，叫我很为难！”说着摘下颈上耳珰，递到他身前，“婚姻怎可儿戏，虽则小禾父母早逝，然公子的父母，怕也不能答应公子这样胡来！”
　　苏一不去接耳珰，只淡淡道：“我也不过一个弧鬼罢了，哪里来的父母，我连我母亲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她去的时候，我才不过三四岁，而父亲，我始终也不知道他是谁。”
　　他虽是这样平静地道出这一切，边小禾却听得心惊胆跳，她是万想不到，他是这样一种身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哪个，难道会是私生子么？
　　她不愿意这样想他，他这一身的气派，多少名门公子也要自惭形秽，怎么会是私生子，定然是他父亲早死，而他那时候年纪那样小，母亲也还不及把父亲的事告诉他。
　　到底是平平静静地长大。
　　他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存在那样一种巨大的悲痛，火舌舔出脸上平淡的表情，然再淡，偏生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精致，让人错不开眼睛。
　　她轻轻缩回手去，把耳珰攥在掌心里，贴心放着。目光却粘在他身上，不能自拔，如饮醇酒，只是闻一闻这味道，不及沾唇，也便醉了。他也觉得了，接住了她这目光，对她笑，笑得她面红耳赤的，慌忙避开了眼睛。他突站起身来道：“我送你回去吧，天太晚了！”
　　一路上两人都默然无语，直到他搂着她飞纵进院子里，他转身要走，她却拉住了他的衣袖：“我和青崖，是自小的青梅竹马，我一直，是把他作兄长看待的，他在我心里，是那样一种重要的方式，与你，是不同的！”
　　他眼睛温和地闪了闪，伸手轻拍她的手，她像是受了惊吓似地，忙缩回手去，他轻声道：“小禾，我愿意去试着了解和喜欢你，你放心，我并不是那样轻薄的人，只是想利用你！”
　　他这话却像是针刺了她一下，他果然还是利用她，只是在利用之余，很愿意给她一点儿多余的安慰，愿意试着去喜欢她。
　　可是，她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她本不打算嫁的，为什么这时候对他却产生了这样多这样奢侈的要求？
　　希望他喜欢她，甚至是，爱她。
　　她不能容忍自己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不能容许自己步了母亲的后尘，当你爱一个人，你会对他有要求，会要求越来越多的他，到最后，也不过是反目成仇，她不能允许自己对他有比喜欢更厚重的感情，不能！她转背过身去，克制着自己，轻点个头道：“哎，谢谢你，苏公子！”
　　他是欲言又止，自己却也知道，不能逼她逼得太急切，太厉害，事情总要缓缓图之，也便不再说什么，驭了轻功飞过墙去，远远地化了一片乌重云烟，消失在她视线里。
　　她悄悄进了屋，小心翼翼，怕万一惊动了边小锋，他问起来她去做什么，她虽然可以骗他说出去方便，可是她不愿意欺骗他，自打爹娘反目后，她对撒谎这件事情，突然憎恨起来。
　　终于摸进自己屋里，她脱了外衫上床，把搁板上那微微的一点烛火熄灭，这一夜反而睡得痛快了，也许是因为与苏一闹了这一场，身心都过于疲累的缘故。
　　第二日是边小锋叫醒了她，急切地，仿佛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也的确是，对于边小锋来说，辛欣一向是天大的事情，而辛欣此时正坐在院子里一张杨木桌边，笑得分外妩媚的模样，眉眼都是特意勾画过的，脸上打了薄粉，淡扫胭脂，轻点口脂，指甲花娇色，仿佛是画上走出来的。而在她对面，隔着方桌，正坐上那青崖。
　　他似也特意装扮过，不再是那一身素白衫衣，换了一件缕金云缎袍子，也还是淡的底色，却有一种艳质，衬得他更像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哪里有半分草莽江湖气。
　　边小禾不由皱了眉头，从窗缝里收回了目光，悄悄问边小锋：“辛欣怎么来了，还这样早？”她一向是不肯贵脚踏贱地的，从来都是招呼她过去伺候着，今天这事，却够人琢磨的。
　　边小锋也悄悄地回道：“你管她呢，辛姐姐既然来了，姐姐还是敢紧穿好衣衫出去招待着，不要怠慢了人家才好！”
　　边小禾瞪眼睛，想边小锋这样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这样势力眼睛呢，这样的讨好辛欣，她虽时有接济他们家，也还并不算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边小锋不知道她心里都的翻江倒海，只顾一径催她：“姐，你赶紧着，让那大哥总顶在那里，也尴尬得很！”
　　“他们可说了什么么？”边小禾却是不慌不忙地，自衣箱里找出一件丁香色衫子穿在身上，又系了条鸭黄裙子，看见边小锋摇头表示自己不知，她便把他往外推，“你先出去，我梳好头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