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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这大概是谢怜这辈子干过最为愚蠢的举动之一。
      雨后的山谷宁静而美丽,他们小心翼翼避过枝上叶梢的积水,顺着小溪去寻找明知不存在的蝴蝶。花城明显比他更熟悉这块地方,比起他们刚刚穿越的小镇,他显然更加属于这里。
      雨停时他们沿着海滩走向小镇,然后在镇口分别。花城执着的让谢怜和他暂时分开,那人发出轻蔑的“哼”声,“和我走一起?怕是那群废物明天就吓得把你赶回海那头。”
      花城与镇中其他人好像处于一种互相看不起的奇怪状态,谢怜虽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缘由,但还是依了他的意思,打算等到有空再稍加试探,或是晚上见到树精再稍稍问下关于他这位新朋友的秘密,虽然这样子并不是太好。
      他们现在正穿过几从看上去可口的浆果,谢怜故意落在后面,想偷偷问问它们是否见过那些漂亮的小生灵,可仍然未能免去语言不通的烦恼——最高的那丛浆果晃动着枝条,吐出一阵叽里呱啦的鸟语,然后被花城残忍的摘掉长势最好的那一颗,抛进嘴里。
      雨水是最好的清洁剂。
      在花城的身后,那浆果王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谢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他的叶片,溜溜达达地跟上了花城的脚步。
      “都说这丛林里长了一群撒谎精,”花城背着一只手,他侧了些身子,替谢怜捞起了头顶垂下的蔓条,玩笑道,“如果你是想和那丛浆果或那簇白花说话,我怀疑它们可能会告诉你这林子的尽头养了两只恶龙。”
      “那可不太好,我更希望听说这林子里面会有独角兽,我在童话里听说过它们。”谢怜弯下腰,从花城的臂弯下钻过,“谢谢啦。”
      “如果你想找蝴蝶,我想这里是最好的地方。”
      花城带他转过一个弯,他们偏离了被人踩出的小道,行走在齐脚踝的草地中。参天的绿植渐渐消失,空出的区域被日光与海风填满。他们的脚下是一小片五彩缤纷的花海,十几步的长短,再远便是断崖,连着下方银白的沙滩。
      他右手边就是从雨中苏醒的小镇,购买午餐材料的夫人们收了伞,面包店飘出令人心动的香气,他们现在站在小镇的上方——花城带他绕了一个圈。
      “没想到这里……”谢怜撩起长袍蹲下,一只花蝴蝶寻着本能撞进了他的怀里,他寻着花城的方向,弯起眼角,真情实意道,“这里真漂亮。”
      “它们很喜欢你。”花城仍抱臂站在丛林与花海的交界之处,撒下的阳光使他眯起了眼睛。
      谢怜还穿着花城的黑色长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衣服的主人看上去不太好招惹,那只蝴蝶只是绕着他盘旋,却怎么也不肯落进他的掌心。他朝蝴蝶挥了挥手告别,“我可以往前看看吗?”
      “随意,”花城将他从草地上拉起来,本来对着谢怜跃跃欲试的蜂蝶因他的到来一哄而散,末了,又笑道,“没想到我还真遇见了一只花蜜精。”
      谢怜讪笑。他在崖边坐下,背对着花海,闭上眼睛,将双腿荡在半空。从看见花城的时候他就也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柱子他不好意思爬,也爬不上去,“我想这里没有我想找的那只,不过还是谢谢你啦。”
      花城没有回答,他在谢怜身边蹲下。他散下的长发已经彻底干了,被海风吹起,漏出那只被眼罩遮住的眼睛。
      “捉到那只蝴蝶的人,就是第一个灾难。”
      谢怜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在耳后,阳光融化进他的眸子里,让他的脸庞看上去柔和了许多:“会怎么样?”
      “被人以‘保护’的名义追杀,或者——”花城抓了一把面前虚无的空气,“你看起来不想死。”
      谢怜将脚收回,双手抱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早上的雨,是因为……”
      不,这个想法太荒谬了,怎么可能因为一只蝴蝶引发暴雨?谢怜把后半句咽了下去,重新开了个头,“我没有想捉到它……”
      这样说也不对,或许很多想捉到蝴蝶的人都这样打过包票,看上去并不是怎么真情实感,反而让他看上去像一个套话的骗子。他最后讷讷道,“抱歉,我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花城偏头:“它要报仇。这个仇,你管不了。”
      谢怜眼睛亮了亮:“你果然知道它。”他顿了顿,“它还好吗?”比起人,蝴蝶可能更接近于他的同族,若是报仇,那他确实是无权干涉的,虽然如果再次发生海啸,他定不会只做一个旁观者。
      “我突然有点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花城失笑,“你真的那么想见它?”
      谢怜望向遥远的海平线:“是呀。”他快速盘算了一下他可以提前做出什么样的措施提前预防注定的天灾,他并不反对有仇报仇,但也不想支持迁怒与滥杀无辜。
      “你可能只是没找对方向。”少顷,花城仰起头,他抬起一只手,挡住了撒在他身上的日光,也挡住了谢怜的视线。
      一只银蝶从他耳边飞出。

      “我从没有见过你这么开心。”树精嘟嘟囔囔地摆弄着手中粘着羽毛的外套,“你看上去像是遇见了够吃一年的免费面包。”
      “也许吧,我出去逛了一圈。”谢怜轻快道。他将袍子脱下叠好,那袍子胸口下摆绣着密密麻麻的暗纹,袍子的作者执着地在这件当地款式的衣服上绣了条龙——东方的那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虽然谢怜十分怀疑这么精细的图样到底是刺绣还是用什么奇特法术添上的。他的外套留在了花城那里,或许他需要等有空时再拜访那人一趟。
      “哦是的,我看见你买了件黑袍子。”树精挠了挠头,一些绒毛沾到了他的头发上,“餐桌上还有些土豆。”
      “太好了,我正好饿了。”谢怜朝他眨眨眼,抱着衣服进了卧房。
      在吃东西之前他还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谢怜将衣服放到桌上,抽出了压在下面的书本。
      现在他知道这本书是花城写的——花城所说的版本里,他是个云游诗人,偶然听到了这里的流传的故事,所以把它记了下来。这是谢怜听说的唯一版本,所以他只能装作花城这个身份和他再早些所说的渔夫不相悖,并祈愿这个人口中有几句是真话。
      那么接下来——谢怜翻开这本真实性顿显堪忧的书本,翻到了最后一页。那是整本书唯一的手写体,只是字迹太潦草,连树精都认不出来。他走时问过花城,花城给他了一个明显不正确的答复——说那是他的签名,用另一种他不认识的语言写的,甚至为了证明自己,花城甚至分别用两种语言念了一遍……谢怜确实听不懂。
      可是他要是相信就真有鬼了!谢怜略过那行手写的字母,找到了最下面自己速记的笔记。
      他把花城当做是朋友,可很显然,花城并没有做第二次见到他的准备,那个人连他叫什么都没有问,甚至没有提到他穿走的袍子。
      不过应该还算是信任他,至少真的让他看见了蝴蝶,虽然按他以前的所见所闻,那种神情属于有恃无恐——

      “什么?那是我的名字。”花城在崖边躺下,让银蝶停在了他的指尖。
      谢怜将书本翻到扉页举起,点了点作者那一栏那一溜漆黑的小字。
      花城眼睛都不眨的编出后半句:“是另一种你不知道的语言。”他似乎不怎么喜欢阳光,在阳光底下总是微微的蹙眉。
      谢怜一噎,对这种不要脸程度深感无力,“好吧,”最后他说,“可以告诉我它怎么读吗?或是说,在别人面前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别人可不会希望有这一天的到来,”花城挑起一边眉,这一上午谢怜接二连三的问了他不下十几个问题,但他并未表现出对这些问题的不满,甚至谢怜感受得到,在回答某些问题时,他似乎还十分愉快。“花——城——”他避重就轻地重复了一遍,漏出一种戏耍人的愉悦。
      “好的,花先生。”谢怜模仿着树精的口气。
      “喊我三郎吧,”花城翻过身,一只手撑在头底下,抽走了谢怜手中的书本,“……我可以告诉你点他们不知道的。”他玩笑道,“如果我还没有记混,这叫做‘同乡之谊’。”
      谢怜莞尔:“比如海啸之前喊我赶快逃跑?”
      “不,”花城瞟了一眼他在书页底端整齐的批注,“我很庆幸你还喜欢这个世界。”他用了拉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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