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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风声越来越大,谢怜跪坐在窗边,手指触到外面缠来的青藤。
      花城安顿好他就离开了——大概是从窗户,他只听见吱呀的声响,紧接着便是扑面而来的凉风。
      青藤的嫩芽在他指缝间绕了个弯,临时充当了他的眼睛——他沿着窗户左右试了一圈,终于找到根有些灵气的出来。谢怜法力没剩下多少,这会儿全裹到了指尖,戳了戳那根不足指头粗的细藤,用外力助了他一程,暂时给它生了个智。
      只不过这藤也不知道在这杵了多久,憋了一肚子的苦水,这下生了智,又是遇见了同类,只恨不得给他唱一出上下五千年出来,混着风声,括燥无比。
      现在天已经黑了。这是那颗青藤告诉他的,
      “我看见了,那个怪兽,他刚刚撞得我很疼。”青藤别扭的口音掺着精灵唱歌般的调子。“刚刚你们在里面是在干什么呀?他看上去,在啃你的头发。”嫩藤的纸条缠上了谢怜的手腕,随意地像在问他今天的早餐。
      从消磨时间来说,这藤灵比令人困乏的床铺要好上许多——虽然它柔软,还泛着一股好闻的木香,但还是冷风与闲聊能令人保持清醒。
      如果他确实听懂了这掺杂着两或三种语种的闲聊,而不是出现了什么奇怪的误解……谢怜好脾气地解释:“那不是‘啃’,不,我是说这个词不是用在这里……那也不是怪兽……”谢怜骤然收了声。
      门“咚咚”响了两下。
      紧接着,“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进来:“老天,他真的不在。”
      谢怜缓慢地眨了下眼。他轻轻放开那株青藤,朝它挥手告别,转过身来:“是你呀。”
      “我看见他飞走了,”树精轻手轻脚溜了进来,又重新合上了门,嘟囔着,“鬼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他弄砸了我的帽子——我才黏了一半。”
      “这可能是个意外,”谢怜寻着他的声音歪了歪头,“我可以先替他道歉。”
      “唔,”“咚”的一声,树精好像是踹到了什么,谢怜听到了什么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的声音。树精沉默了一秒,把那东西捡了起来,才接着说,“好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不要再来一次了。”
      谢怜大笑。
      “我是不是还没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树精接着咕哝,“他看你的眼神像要把你——”
      他忽地闭了嘴:“……我觉得我一定会说错什么。”
      谢怜盘着腿,心跳在天堂地狱过了一圈。树精会不会说错什么他不知道,不过再问下去,他可能就要说错什么了。
      “大概还不错?我前几天认识他的。”谢怜巧妙地绕过这个话题:“不过说来,这里是哪里?”
      “我猜他告诉你了,”树精挪到了窗边,关上了那灌着冷风,又试图往屋里捎雨星的窗户,“埃尔夫长老的……呃,储藏室吧。我溜进来的,老实说……”他挠了挠头,“我还没告诉他们我回来了,他们生起气来太可怕了。”
      谢怜僵硬地笑了笑。
      这名字他听着还真有点耳熟。先拿了人家的书,又骗了他们的树精,最后还住了人家的家,估计算是直接把人得罪到底了。谢怜毫不怀疑这位长老若是脾气差一点,现在就得让他卷铺盖滚蛋。
      不过树精没察觉到他这点不甚明显的顾虑,他绕着谢怜转了一圈,转出了个纯天然的环绕声:“我们应该找点事做,我或许应该给你弄点吃的,煮豆子怎么样?”他又转了回去,“方便的杰作。”
      “不必了。”谢怜轻轻摇头。
      他听见窗外的青藤仍在高歌不止,它唯一的听众已经合上了窗户,可仍是没挡住它积攒多年的亢奋。谢怜潦草听了两句,大意大概是赞美这大雨,以及歌颂它能够交流的第一天。
      “我,我是说如果,”他把注意挪回了树精那里,“如果我想回去海滩那边,有没有什么简单的办法?”
      树精自然是不清楚他和花城聊了什么,摸了摸鼻子,对他这会儿出门稍感奇怪:“我大概可以帮你,可能会慢一些,我可没有翅膀……你是和那只龙吵架了吗?”他嘀嘀咕咕,“深夜离开,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情节。”
      “只是想回去看看,但是我,”谢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方便……现在也不是深夜。”
      从花城让他留下时他就在权衡——虽然从这里到海滩的距离确实很远,如果树精不过来,他可能真的就听话的在这等花城回来了。
      他确定自己可以帮忙。不是无来由的勇气与信心,他了解花城——至少表面上了解。
      他清楚花城性格有哪些不足,可能会在哪里出现漏洞,而他可以替花城补上,只是花城向来不愿,乐意让他好好歇着。
      他以前是一道“顾忌”,像最后一道闸门,把花城那些危险的想法拦得彻彻底底。可是越往后就越变质,到现在,他这“顾忌”就变得害人害己伤心伤身,就差改个名叫“束手束脚”了。
      花城会顺着他的感受,会给他最大的自由,会放任他想计策,也会处理好他搞砸了的部分,然后把自己往后面一放再放。
      这些话花城是不会说,说不定还被他“束”得喜闻乐见。
      但谢怜总不能也这样觉得。
      花城愿意一心为他,但是他不愿意。
      他想当的是升高的帆、是渡水时的浆,不是拔掉刺的手,也不是拴住自由的绳子。
      是事半功倍,不是事倍功半。
      要是连他都觉得这样没完没了的牵制没什么不妥,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树精将信将疑地抱着臂,疑惑冒上了脑壳顶:“好吧……我们可以找找那些马车……如果这种天气它们还乐意载人。能坐到对面的林子,剩下的我们自己走。”
      “太好了。”谢怜仓促地笑了笑,转身去摸索窗户的缝隙——伴着雨声高歌的绿藤提醒了他,他那点法力对植物来说可能还是太过了,这精神头好的,看起来能欢腾二十年——他还得再收点法力回来,也算以备不时之需。
      他成功拉开了窗,绿藤适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咦”,被谢怜一把逮了个正着。
      谢怜抓住一片叶柄,原样送又原样收,法力顺着他触摸的地方快速涌了回来,绿藤抱怨地哼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回归了它原来的身份。
      树精在他身后鼓捣着什么,谢怜听见木箱碰撞的声音。树精将抽屉拉开又合上,最后从桌子与床的夹脚中找到了他想寻找的东西,“我找到了一把伞,”他高兴地说。
      “是个好消息,至少我们不用淋雨出去。”谢怜不甚明显一歪头,捻着指尖,心不在焉地跳下了床。
      不对劲。
      按理说他放任绿藤不管这么久,法力应该也被挥霍掉不少,他为何总觉得,收回来的法力好像比原来还要多上一些?
      他当然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剩的那点法力再怎么翻来覆去的数,也就顶多能在头顶架个看不见的伞临时避个雨,连进屋后的烘干都不能做全套的。
      但是现在他收回来的,不光能烘干个头发,说不定还能顺便暖暖手足。
      这差别早已过了可以忽视的临界点,在谢怜心里砸了个震天动地。
      总不该是他顺带把植物本身的……也不对,那就是棵绿藤,想化形怎么也得再长上几百来年,还要讲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形都没化,它还能从哪冒出法力?
      树精看他突然不动了,扭头问:“怎么了?”
      谢怜一个激灵,从惊讶中跳了出来,神魂迅速归了位。他晃了晃手指,将心底的惊涛骇浪压了个严实:“没什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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