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9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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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人的公安局里，那栋楼也是静戊的，好像一切声响在此刻都是突兀。
回踏的脚步声在反光的走廊里传递，从背光的地方映在地面上的两个挺立深长的身影一步一步寻找。其中一个身影是幽黑的，一身长袍，头罩在黑雾里，被袍子盖着，右手握着一把长长的砍刀，刀身如化雪，刀尖能绽开虚无；另一个身影穿着牛仔外套和牛仔裤，不羁地拿着微微轻舞的长鞭，鞭子雷若毒蛇，尚未触碰就会被毒涉。
“诶黑老哥，你说咱俩这么出场是不是很拉风啊？狂野又嚣张……”赵云澜嘴贱地肩歪身不歪，朝旁边的斩魂使蹭笑道，他这么一说话，原先那种威风的气势就没了。
“……”
拉风……
沈巍不语，反正就算他再怎么样也跟不上赵云澜的脑回路，只好应他一声：“……嗯。”
那一声，听着没底气。
“……”赵云澜自知无趣，还是把心思和注意力放在寻找怨鬼上，“那个，我们从一楼找到三楼了，还有两三层楼，会不会……”
“我们设了隔离阵，相当于人不在原来的空间，而在这里的怨鬼是可以带着被下咒的人随处走动逃躲，反之原界的怨鬼没了。”斩魂使吐字痛快，瞬间就把赵云澜弄得一句话也嘚啵不出，安安稳稳地心系找鬼。
但是才刚五分钟，赵云澜又贱兮兮道：“你说我们这么找下去，要找多久，明明这栋楼不大的，而且找到怨鬼真的就可以找到鬼面吗？”
“……”
赵云澜那句话也有不准确的地方。
首先这栋虽然只有五层，但是楼盘却很大，占地至少四五百平方。又因为这是公安局的地方，房间一格一格跟个蜂窝洞一样，多且密，而且又没有人，别的啥都没有，就觉得凉透了。
“宝贝儿——”赵云澜拉长尾音，对着斩魂使形态的沈巍，赵云澜还是第一次这么嘴皮子贱。
这人怎么就这么话多，话多就算了，说话还很屌。
斩魂使慢步走着，不清不淡地叹口气，估计在这若千花花绿绿的大千世界里，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也就赵云澜这个活着什么都不要的人，包括脸皮。
他这么想想在地府，在手下、随从……不，他既没有手下，也没有随从，万年来他孤身一人，从阴曹底下出来，又逐步走进大封，好久好久，都是一个人。
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和他聊谈，没有人嬉闹于他，更没有人会亲切地叫他一声。
——他们，都不敢。
可现在，在身边有着这个活脱鬼，他骤然觉得回不去那种日子了，那些年过过的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七荤八素的时间和光阴，都不及赵云澜在他旁边调戏几句话的几分钟。
多好啊，用那一万年的孤甘寂寞换来短暂地连朝生暮死的浮游都嫌弃的间隙，他就觉着，值。
在那张被黑雾笼盖的脸上，他轻抿起嘴角，脚步更慢，用他自己都听不到的心声回答赵云澜的称谓：“嗯。”
“嗯？什么？”赵云澜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从沈巍那儿发出来的，这才发现沈巍的黑袍下，黑雾把他那张如琢如磨的脸给挡住了，“诶呀大美人儿，把那黑雾撤了吧，你不是答应过我，在我面前不遮脸的嘛！？”
“……嗯……”斩魂使轻声应口，随后那团黑雾就消散退去，露出那副君子端方如玉般的脸。
赵云澜喜不自胜：“诶，我就说嘛，这么好看的脸，就不应该收起来，藏藏掩掩的多不好！”
“我不是说过，遮雾是为了不让世人见到我的容貌，毕竟……”
“嘿嘿，那些陈年旧事都不当事儿的，在我这儿，不当乎这个。”赵云澜笑意绵绵，“我就想这样看着你的脸，一直看到我老得掉牙齿也不会腻。”
赵云澜那句很浅薄的话在沈巍心底突然变得神圣不可侵犯，那句世人都能做到的话语沈巍却做不到，他不漏声息的目光黯淡下来，心中是鲸落似的颤抖，代之：“嗯。”
他也多想真的到了某一天，他可以在某天阳光暖意的清晨，用年老沙哑的声音问他：“现在几点了？”
可是，这种生活，真的好奢侈……
遽然，一阵无源的黑风吹刮，勾起空气里的一丝危险，渲染在冬季里的虚静，赵云澜的精神眨眼间紧绷。
那片黑风来势凶猛，但近了却轻下来，如同在恭候他们二人的到来。
风在刹那就消失，可末了在尾尖儿上的一缕来自风的拨动吹拂空气触及赵云澜的耳边。
“令主大人，你来了……”
这句话语极其阴邪，语调上扬，带着似曾相识绅士般的彬彬有礼，但骨子里的诱惑和诡异似附骨之蛆萦绕在赵云澜的耳边，话末的叠音在出口的瞬间就荡然无存，这声音不像是这世间任何生灵都能发出来一样。
“谁！？”赵云澜听到这句话的头一个念头就是炸毛，脱口而出就问那个声音是谁，马上引来斩魂使的注意力。
“你听到什么了吗？还是中了幻听了？”斩魂使盯着黑飞的凛利目光在听到赵云澜的大叫后转化为温柔，关心不已，“难道你……”
“不……”赵云澜身坚志残地缓过劲儿，觉得自己刚才太躁意不堪，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大喊有些不够沉稳，“没事，我听错了……”
刚刚的那个声音好熟悉，那句话的涵义……
难道……
赵云澜心事沉重地站好，调整好状态：“我倒是没什么事——你还能看见天空中的黑云吗？还是说黑云……”
“不，空中的乌云没什么变化，就是翻卷愈为波澜，颜色更深了。我们离它不远了，估计我们得快点。”斩魂使谨慎地左右排查，示意赵云澜也要多加小心，“如果之后鬼面和怨鬼一同现身了，那本使去对抗鬼面，你去解决怨鬼只是抓住它的话应该没有问题。要是实在扛不住……”
“诶呀没得事儿，我这么厉害的一个人，黑老哥不得看好我啊？再说了，一个小小的怨鬼我自然是不在话下的，还得小心我把它给打得魂飞魄散——”赵云澜得意地瞎逼逼，吹嘘自己有多厉害。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不说多牛逼，反正降个鬼还是行的，就是他这人有时候发神经，非得在喜欢的人面前吹牛皮。
蓦地，沈巍那张没有黑雾掩饰的脸上显出个细微的表情，没有庄严，没有狠戾，没有刻板，只是很微妙，他的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一点也不黯淡，甚至是明亮。
他们说的斩魂使大人的眼睛里怎么会闪光？还这么好看……
赵云澜勾笑，自吹自擂着检查房间的同时还挥舞几下鞭子，挺高兴，没半点儿来捉鬼的模样。
突然之间，赵云澜的脑子里猛地窜出一个想头，恍然大悟：“等等黑老哥，我之前好像忘记了我还戴着明鉴呢。这要是怨鬼身在不远的话，我这表或许能感应到——我估摸着它都亮了……”
赵云澜抬起右手看向手腕，明明应该发着红光的明鉴此刻却是没有分毫的动静，安安静静地躺在赵云澜的腕子上让他惊着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坏了？不对啊，这可是当初黑老哥你送给我的诶，这也能坏？……”
“不，明鉴本身就是块表，如果没有东西去强制它的话，它是不可能会损坏的。没有闪红光的根源很可能就是有幕后黑手在掩饰怨鬼，其术法盖过了明鉴的探察能力，自然也就没有反应。”斩魂使黑袍一挥，几十间房门自行打开，从门内透出阴森的凉风，“就连我也不是很容易就能寻查得到的。”
“看来真得如我所说是鬼面所致喽？黑老哥之前不是说过吗，鬼面被封在什么大不敬啥来着？反正我听着是个很牛逼的地方，不然谁会有这么大能耐能做到连大美人都棘手的难题？”赵云澜得得飕飕地朝他笑，脸上的褶子只增不减，“不过你不是说过他的真身给谁封住了吗？只有影子没实体的，他怎么还能出来作妖？”
“……”斩魂使默然，正色道，“……他可能是付出了代价，或者费了极大的气力才从封印里暂时挤出来一点真气。虽然能在现世有所作为，但时间不长，且用处不大，这点儿真气成不了大器，很快就会散去。也许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呆着怨鬼身边不离的。”
赵云澜不发声地“哦”了一声，随后眯眼警惕：“那他淘了这么大的神，又是挤真气，又是掩鬼气的，我斟酌着这个鬼面的目的不一般，真不知道是不是个大牌。”
“嗯……”
不知道鬼面心里是在打什么算盘，但是赵云澜却知道沈巍心里大致是在下怎样的棋子。
在那个婲疆的晚上，风雨交加，狂暴的萧雨肆虐于洪水之中，那个来自沈巍的吻。
……不，那不是亲吻，虽然赵云澜很享受，可是……他总有什么预感。
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在细微之处潜滋暗长着，不知是好是坏。
怎么说呢，赵云澜不傻，智商情商双向直线增长，但他既吃不准沈巍的心，也照样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打什么鼓。
同样，在异空间的长洞里，为什么他会倏尔晕倒，连半分征兆都出不来，哪怕给个他和幽畜打斗太过而失力的理由也罢，沈巍却没有。
他没有怨言，没有吭声地扛着自己回了霞仙芝的家也就算了，这其中的种种没有一样不在诉说着他对自己隐忍到极致的情感，然而在他赵云澜表白的时候，他又如同唐僧一般四大皆空，望天不曾想。
怀疑就像滴入水中的墨，会不断地扩散开来，最后浸染整片水域。
当然，赵云澜不能说沈巍是在下什么危险的棋，毕竟他连棋盘的走势都看不清楚，更不会之后他的下一个步子往哪儿去，上一步又是从哪儿来。
他对于沈巍的疑问太多了，多得令他再次把沈巍放进了迷雾之中。
作者有话说第97章 第96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