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情我愿》如璋

28、蜂蜜柚子茶

　　果不其然，我刚吃完早饭，陈宇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一边佩服他猜我猜的如此之准，一边有些紧张的按下接听键，我说道：“喂？”
　　陈宇霆那边有明显的风声，想来是在外面，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道：“宋澜，是我，我回来了，现在在你家楼下，我想见你，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你能下来一趟吗？”
　　我快步走向南窗，陈宇霆果然在楼下。他忽然一个抬头，与我四目相视，我慌张的后退两步，对着听筒答了一声“好”。
　　爸爸在客厅看电视，看见我穿衣出门，问道：“要出门吗？”
　　我点了点头说：“高中同学约我出去看电影。”
　　爸爸“哦”了一声，嘱咐了两句便继续看他的电视了。
　　爸爸如今作为唯一一个不知情者，在我们都如此焦灼的时刻，还是这么悠闲惬意。我突然想开口把一切都告诉他，还是算了，我还想要一条健康的腿呢。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陈宇霆出现在我面前，我看不懂他脸上的神色，只是他的双眸中不复前两日在病房里的那般温柔宠溺，竟是带着紧张。他小心的开口说道：“带你去个地方。”说完不由分说的拉起我的手腕快步往外走，拽的我一个踉跄。陈宇霆见状突然顿了一顿，而后又放慢脚步，带我到他的那辆自行车前，一个跨步坐了上去。我抬头看看他，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后座上。
　　一阵不合时宜的风吹过来，把我来不及扎起来的头发吹得凌乱，我正理着头发，一只大手伸过来一下子给我扣上了我外套上的帽子。
　　那帽子大的厉害，十分遮挡视线，我也就很懒怠戴它，正想翻下去，却听见久久不出发的陈宇霆说道：“不许摘啊，冷。”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又听话的落下。
　　“拽好。”陈宇霆给我一个衣角，我也乖乖的拉住。
　　他带我走上了初中上学的路。此时身边没有霏霏和黄山，我们俩彼此无言。
　　等红灯的时候，陈宇霆反手戳了戳我道：“冻不冻手？”
　　我摇摇头，发红的手指头攥成小拳头。
　　他轻笑了两声，拽起我的手塞进了他的外套兜里。一瞬的热度从指间传到脸颊，我挣扎着拿出来，又被他更紧的禁锢住。没过几秒他的手也伸进来，冰凉冰凉的，试探着握住我的手，汲取着我的温暖。
　　因为贴近他的后背，我感受到了频率极快的规律振动。陈宇霆的心跳领着我的心跳也加快起来。
　　这该死的红灯终于倒计时为零了，前一秒陈宇霆的手离开了兜，后一秒我条件反射一般的抽走了我的手，再一次拽住他的衣角。剩下的半程留给我跟陈宇霆平复心情。
　　真是识人不明，我竟然到今天才知道，陈宇霆原是个老司机，随随便便一举一动都能让我面红耳赤，这家伙太能撩了。
　　陈宇霆带我停在了一家奶茶店前，我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他也不说话，锁好自行车径直拉我进去。室内的装修让我一下子想起来这是原来我们的秘密基地。
　　从前上初中的时候，我和霏霏是走读，放学后时不时来这里喝杯奶茶聊聊八卦再结伴回家。周五的时候也常在这里等陈宇霆和黄山，为了犒劳他们一人给他们买一大杯冰镇的蜂蜜柚子茶，黄山总是一口气喝光，陈宇霆却很是端架子，说着“男生不喝甜的”，我绘声绘色的给他描述蜂蜜柚子茶是多么解渴多么爽口的好茶，他才勉勉强强吸了一口，然后很不满意的推给我，自顾自骑上车。我抱着那一大杯他喝过一口的冷饮，权当降温。
　　可笑的是行进的路上他偶尔会时不时的回头对我说：“好渴。”我就从他的腋下伸出手去，把蜂蜜柚子茶递到他嘴边，他往往低头吸两下就吸干了，当我把胳膊收回来的时候，一大杯已经见底，我心里鄙视他一万遍虚伪和口是心非，眼光瞟着路边的垃圾箱把空杯一下子投进去。
　　这都是十年之前的事儿了，此时想起来恍如昨日。
　　奶茶店里没什么人，店长阿姨也没有换，她明显不记得我了，但是却认得陈宇霆，她笑眯眯的问道：“还是老样子要一大杯蜂蜜柚子茶吗？”
　　陈宇霆点了点头，说道：“再要一杯热的珍珠奶茶，多放一份珍珠。”
　　阿姨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我，一脸姨母笑的转身做饮料去了。
　　我和陈宇霆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墙上还像从前一样贴满了各色的便利贴，我说：“没想到这家店外面装修了里面却没变，这墙上估计还有我写的便利贴呢。”
　　陈宇霆笑了笑说：“你当这么多年阿姨都不定时清理的啊，要是十年前你写的还在，那估计这面墙就要满满当当好几层便利贴了。”
　　也是哦，我冲他吐了吐舌头，这时阿姨拿来了蜂蜜柚子茶和珍珠奶茶，分别放在了我们面前。
　　我好久没喝奶茶了，迫不及待嘬了一小口，很是得意的嘬到了满口的珍珠。陈宇霆一口就吸进去半杯，看我嚼的一脸沉醉，笑的十分宠溺。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用“宠溺”来形容他的笑容。他年少的时候很少笑，总是装出一副很拽很酷的样子，我和霏霏不知道私下里吐槽过他多少次。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爱笑了，笑起来很明亮很温暖，弯弯的眼睛像极了霏霏，比之有余的是他左边脸颊还有一个大酒窝，平时不太明显，笑起来时深深陷下去，仿佛盛了满满的蜜。
　　我认真咽下嘴里的珍珠，目光从陈宇霆身上又回到奶茶身上。这个男人太有魔性，再看下去怕是要沦陷了。
　　我正腹诽着，他轻轻开口道：“我好开心。”
　　下意识的一抬头，果真看见了他脸上分明的开心。再一次不经脑子，我问道：“开心什么？”
　　问完我就知道他开心什么了，这废话说的让我直想抽自己两嘴巴。
　　“开心我想的那些都不是一场枉然，咱们有了小孩，你要嫁给我了。”陈宇霆像是突然害羞了，有些怯怯的开口，但是眼睛却一直亮亮的瞧着我看，像是要把他的喜悦传递给我。
　　心中突然升起的一阵悸动让我有些意外，躲闪着不敢直视他。想来我一直都不太敢与他对视，却从始至终都弄不清缘由。
　　我犹豫很久也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只好默默又嘬了一口奶茶。
　　陈宇霆的好心情并没有因为我的沉默而受到影响，他自顾自接着说道：“我常常怀念咱们小时候，你，我还有我姐，咱们嬉笑吵闹着放学回家的日子。那时候你对我还没有什么戒备，总是不管我想不想听就叽里咕噜说一堆你身边发生的事儿，我就想着怎么会有小女孩这么烦人啊，比我姐都烦，可是后来上高中上大学那么多年，也没再遇到你这样讲故事这么好听的女孩儿。”喝了一口茶又说：“所以啊，我开始变得恋旧，很多次抱着电脑大老远跑来，要一大杯冰镇的蜂蜜柚子茶，待上一下午，感觉连工作效率都提高不少。”
　　我依旧没有接话。
　　“我总是遇到穿着咱们初中校服的小情侣们来这儿上自习，说是上自习，我偷偷观察过，一个小时里有45分钟都在你侬我侬，我虽然很鄙夷，但是心里也止不住的羡慕，我想着你什么时候也能过来打扰我学习，那我可能连那15分钟都不想学了。”
　　我被陈宇霆沉浸在回忆中的表情深深触动。
　　在少女宋澜的心中，也有一段时间渴望着，能够与他当一对青涩不谙世事的小情侣，每天只想着多见一面，想着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能环住他的腰。我还曾在便利贴上写过“梦想成真”，那时的梦想里，我的未来里，有他。
　　我突然想起什么，从随身背的小包里掏出一张纸来，是我的B超单，出门前特意带来的。
　　我一伸手推到他面前，他狐疑的展开，而后神色复杂。又是电梯门刚打开时我看到的那个表情。
　　我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低声说：“我知道了陈宇霆，你只喜欢我，你不喜欢小孩。”
　　他噗的一声笑出来，说道：“我哪儿有？”
　　我对这个认知有点儿不满意，说道：“你就是有，好歹你是因为他俩才能有机会娶我的，难道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
　　陈宇霆把报告单小心叠起来塞到兜里，笑道：“送我吧。”
　　我对这个思维的跳跃表示很意外。
　　他正色道：“我当然是感谢他们啊，但是我每每想到都觉得对不起你，你还这么年轻，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想到咱们以后也不会是什么像样的父母，也怪他们来的早了点儿。”
　　我瞪大眼睛道：“你不吃惊吗？异卵双胞胎啊，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没忍心做掉的。”
　　陈宇霆一脸骄傲道：“你不知道双胞胎基因是遗传的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多正常。”随后又严肃道：“倒是你，要是真的背着我做手术了，我是一定要······”
　　“一定什么？”我追问道。
　　“算了，”陈宇霆自嘲的笑道：“我都等你等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一定不一定的呢？”
　　我撇撇嘴，这个男人真会说话。我说：“其实真不想告诉你的，那天的事儿也不全怪你，怎么说这都是我自己的事儿。我都挂上号了准备做手术，结果B超查出来是双胞胎，我就突然不忍心了。”
　　“我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给咱们一个机会。”我看着陈宇霆，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坚定。我说：“我愿意试着忘了侯明凯，试着喜欢你甚至爱上你。不过不仅是因为你的鬼话连篇土味情话啊，还因为你本也是我心中深埋多年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