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我完全没预料到纲吉会和我说这种话。

      纲吉君说他自己也没预料到。

      他的怀里还抱着我送给他的玫瑰,慢慢地和我说,十年的时间只是个大概,毕竟在reborn到来以前,他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纲吉君说,十四岁的时候,他和学校的大部分男生一样,都以为自己喜欢笹川京子。他看到京子会脸红,会手足无措,会连一句完整的话也不敢说。

      但后来才发现,好像不是那样。

      京子是朋友。

      奈奈子是家人。

      我想了想,说家人和朋友之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

      纲吉君无奈地看着我,他说,奈奈子,从我有记忆起,就一直和你在一起了。

      满头是血的样子。

      从楼梯上滚下去的样子。

      和他一起在门口罚站的样子。

      纲吉君见过我所有最丑,最挫败,最狼狈的样子。

      我红了脸,说今天难道是愚人节,哪有人这么告白的。

      纲吉君笑着说人生又不都是由这些时刻组成的。

      还有一觉睡醒,我坐在床边撑着下巴看他的样子。
      拉着他的手狂奔,躲避云雀恭弥的样子。
      捉弄完狱寺,躲在暗处,对他竖起一根手指,不许他发出声音的样子。

      奈奈子开怀大笑的时候,睫毛会盖住眼睛,肩膀耸动着,眼睛里散发着奇异的光彩。

      “reborn说,世界上有很多必须拼死做到的事。”纲吉君看着怔愣的我,回忆道,“指环战的时候,奈奈子也像刚才一样生气。”

      “因为我不告诉奈奈子我究竟去了哪里打架,所以奈奈子骂我白痴,笨蛋,逞能的傻瓜。”

      “可你明明在生气,在说以后绝对不会再理我的话,眼泪却从眼睛掉了下来。”

      纲吉君顿了顿,又说:“我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我拼死该做到的事里,还有一件很小的时候就该做到的事。”

      纲吉君歪了歪脑袋,狡猾地勾起唇角,反问我:“那样漂亮的眼睛,是不应该因为难过而掉眼泪的,对吧?”

      纲吉君已经不是过去的纲吉君了。

      在静默的呼吸声里,我意识到,纲吉君的身体里的确流着浪漫的意大利人的血。

      明明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诗一般的言语,纲吉君却总能把所有的话都说得打动人心。

      我问纲吉君,为什么偏偏挑在现在告诉我。

      纲吉君回,虽然就这么保持原样,再还和我度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不错,但他总觉得,至少现在说出来,奈奈子不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逃跑了。

      ——可是Reborn说,兔子受到惊吓,很容易就会死掉。
      ——奈奈子,我的意思是,我们是家人,你可以把彭格列当成你的家。

      那天在飞机上,这句隐晦的话,实际上就是纲吉君的告白。

      ——我会来找你,以沢田纲吉的身份来找你。
      ——对我来说,只要奈奈子开心就够了。
      ——如果奈奈子需要,我随时可以认输。

      我的手按在眼眶,明明努力忍受着眼眶的酸涩,掌心却还是被湿漉漉的液体沾湿了。

      “这算什么啊。”我小声地,哽咽着说。

      类似的话,纲吉君说了很多遍。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纲吉君把告白的话说了很多遍。

      十年的时间,惹人生气的狱寺知道纲吉君喜欢我,直觉比动物还可怕的山本知道纲吉君喜欢我,所有人都知道纲吉君喜欢我,就只有我不知道。

      教父的爱像人类赖以生存的空气。

      人只有被掐住脖子的时候才会忽然明白过来——

      哇,无声无息地。

      他原来已经喜欢了我这么久。

      -

      那天下午,我和纲吉君说了很多以前的事。

      我说的很久以前,是我还战战兢兢地,认佐藤为老师的时候的事。

      “我本来只是在普通的上学而已。”我和纲吉君抱怨道,“结果一睁眼,就来到了老鼠窜来窜去的地下室。他们说我是山口组的继承人,要我自己学会使用异能,自己去到战场上杀人,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在那以前,我干过的最危险的事,也就是体育课没听老师的回去学数学,硬要留在操场上等生病的体育老师回来而已。”

      纲吉君静静地听着,问:“所以奈奈子是在那个地下室见到的太宰君吗?”

      我愣了下,问纲吉君,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和太宰君有关系。

      纲吉君指了指外面的监控,说奈奈子那天哭了以后,他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在监控里看到了来自港口黑手党的客人,被称为黑色幽灵的少年。

      我释然地笑了声,告诉纲吉君,在我原本的世界,太宰君不是太宰君,太宰君是个大文豪,他写了很多厉害的书,所以我很喜欢他。
      当然,在我原本的世界里,还有另一个太宰君。他是个侦探社的成员,经常回去友人的墓前发呆,明明做了很多拯救世界的事,却总是不参加事后的庆祝,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仿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能理解他的人出现了。

      纲吉问:“所以奈奈子决定去救地下室的太宰君?”

      “那么说好像也不对。”我捏着下巴思考,“虽然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在救太宰君,可太宰君根本不需要我来救。他轻而易举地就能看穿我的心思,把我藏进娃娃里,好不容易才带进来的饼干掰碎,宁愿喂给小老鼠,也不愿意自己吃一口。”

      纲吉君不认识太宰君,自然也理解不了太宰君的行为。他只是想了想,顺势问了一句:“是因为自尊吗?”

      “太宰君好像不在意自尊那种东西。”
      我耸了下肩,脸上笑着,有些难堪地说道。
      “但那个时候的我一下就崩溃了,我问太宰君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跟无理取闹一样,把我的想法强加在太宰君身上。我那时候只有九岁,或者要再大一些——我记不清了。”

      “奈奈子。”纲吉君轻轻地喊了声我的名字,试图安慰我。

      但我摇了摇头,示意我可以继续说下去。

      “很好笑吧。”我坦然地说,“直到很久以后,太宰君才告诉我,我那时候的崩溃,并不是因为太宰君没有接受我的饼干,也不是因为太宰君看上去并不想活下去。太宰君和纲吉君一样,看穿了那时候的我只是害怕而已。”

      ——奈奈子,你不就是预见了这天,才来救我的吗?

      我低下眼,唇角的弧度浅淡,仿佛听到了太宰治那明明笑着,却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因为我太害怕了,我害怕他们发现我是冒牌货,害怕他们要杀了我,害怕我真的要去杀人。”
      “太宰君是那时候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唯一还算熟悉的存在,我理所当然地希望他能救我,却忘了那时候的我对太宰君而言根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少年漫总是描绘着天降使命,感化反派,和同伴一起并肩作战,令世界变得更好的故事。

      但当真的进入少年漫里,我才知道,那些美好的东西都是需要代价的。

      我不是主角。我只是个连作者连笔墨都没有花费的,原本轻描淡写地被提到的“被港口黑手党毁灭的山口组”的成员而已。

      我说到这里,缓慢抬起眼,直视着纲吉君的目光,继续说道:“我那时候真的不想杀人。他们把我扔到黑手党混战的地方,我被掐住脖子,我期待着父亲能来救我,或者山口组的其他人看在我是继承人的份上来救我。”
      “可他们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把我像老鼠一样抛弃了。直到我回过神来,父亲大笑着拍着我的肩膀,夸我干得好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身上全是敌人的血液和尸块。”

      好恶心。

      我向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那时候的太宰君告诉我,应对暴力的方法只有暴力,普通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佐藤老师和我说,父亲的情人怀了孕。我一面敷衍着训练,一面期待着父亲情人的孩子可以降生。我期待着那孩子可以从我的手里夺走继承人的位置,这样我就可以逃走,可以彻底解脱。”

      直到现在,想到那团血肉,我的手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笑了下,扯大唇角的弧度,告诉纲吉君:“结果啊。”
      “父亲让人剖开了他情人的肚子,把那个未成形的孩子放在我的床上。她还那么小,只能隐约看出点人的形状,蜷缩成一团,就比我的巴掌大一点点。”

      “父亲告诉我,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从今往后,我就是他正式的继承人了。”

      纲吉君垂下眼,握住了我控制不住发抖的手。

      “太宰君就是那时候才来到我的身边的。”
      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解释道。
      “他们把太宰君从地牢里放了出来,把太宰君也称为送给我的礼物。太宰君告诉我,奈奈子,直起腰来,我才没有崩溃地捂住脑袋大喊大叫。”

      纲吉君明白过来,那团血肉就是现在在山本组活蹦乱跳的小花瓶。他意识到那天我兴奋地为小花瓶挑选礼物的原因,竭力替小花瓶找到活下去的理由的原因。

      “我干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
      我看着纲吉君的眼睛,像教堂里向神父诉说罪孽的信徒那般阐述。
      “最不可饶恕的,是到了后来,我根本不会为了手上的鲜血愧疚。”

      那不是怪物吗。

      “父亲死了,我可以称为妈妈的人也死了。”
      “妈妈以为我留在港口黑手党,是因为港口黑手党拿她威胁我的缘故,明明那个时候她大多时间都不清醒,却还能有条不紊地把我支开,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

      事到如今,再回忆起那样的场景,我已经不会再痛苦地想要和“花瓶”一样自我了结了。

      我只是继续和纲吉君说:“在那以后,我好不容易回到了原本的世界,结果原本的世界的所有人也都以为我已经死去。”
      “我无处可去,只能待在太宰君身边。”
      “可我保守着秘密,没告诉太宰君他最重要的朋友即将死去。我自私地希望那位先生能遵照命运踏向死亡,这样我最喜欢的,加入侦探社,穿着茶色风衣的太宰君就能活下来。”

      纲吉君的神色温柔,知道我接下来的话:“但奈奈子,你还是告诉了他吧。”

      “是另一种告诉。”我好笑地挺直腰板,“我救了那位先生呢。”
      “尽管因此被当成叛徒被首领打入大牢,但至少太宰君的朋友还活着,不是吗。”

      纲吉君笑笑,直接点出关键的地方:“奈奈子,你明知道还有更好的方法。”

      我的脑袋没有太宰的聪明。人的智商是有上限的,但如果那个时候我不自己去做这件事,而且直接告诉太宰君的话,或许首领就不会杀了我。

      可是不行。

      我想了想,后知后觉地想到。

      我那个时候,只是好不容易鼓起了赎罪的勇气。

      我没做到答应太宰的陪他一起殉情的承诺,我是比太宰还要胆小的胆小鬼。

      所以我有什么可以被喜欢的呢?

      纲吉君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那奈奈子又为什么会觉得我很好呢?”纲吉君问我,“奈奈子,我一开始也不想成为黑手党。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也会抱着垃圾桶呕吐。明明对初代说了[如果我继承的是靠鲜血堆砌起来的彭格列,那我宁愿毁掉]之类的话,可我也不会为每一个我杀掉的人感到遗憾。”

      我的嘴唇翕动,说:“可纲吉君……”

      “奈奈子觉得我很好,只是因为那十年的时间,奈奈子看到的我是我想让奈奈子看到的我而已。”
      纲吉君丝毫不避讳这点。
      “我对奈奈子撒了很多谎,善意的谎,卑劣的谎,担心奈奈子害怕我的谎。”

      纲吉君说,奈奈子,你不可以否认,我也是黑手党,甚至是率领着比山口组的规模还要庞大,还要牺牲许多人才能维持的组织的黑手党。
      纲吉君又说,对不起,奈奈子,我也已经不是十四岁的时候的样子了。

      纲吉君总是在道歉。
      他有什么好道歉的。

      我曾经希望,如果有一天,我消失在了这里,纲吉君不要来找我。
      我害怕纲吉君看到我变成开膛手的样子,害怕纲吉君知道我那些恶心的过去,害怕从纲吉君的眼睛里捕捉到厌恶我的情绪。

      时间滴答滴答,忽然放慢了速度。

      ——奈奈子,直起腰来。

      已经不需要太宰告诉我了。

      我已经,可以自己告诉自己了。

      “绝对要来找我!”
      我超大声地,突兀地窜起来,对着纲吉君说道。
      “我也会来找纲吉君的!”

      纲吉君眨了眨眼,被我吓了一跳。

      “是约定吗。”

      “是啊,是绝对不可以忘掉的约定。”

      纲吉君没有在意我的失礼。

      纳兹在我脚边蹭了蹭,我低头去看它毛茸茸的脑袋的时候,纲吉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笑意盈盈地,任由我握住他的手。大空的火炎渗入我指间这枚,他曾经亲吻过,说要将幸运分享给我的指环,仿佛是在以彭格列的名义起誓。

      二十四岁的纲吉君学着十四岁的纲吉君的口吻,做出了回答——

      “我会抱着必死的决心记住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