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
担任小花瓶老师的同时，我也在为彭格列做一些事。
说来也可笑，小的时候，我千方百计地想从黑手党逃脱，可等到长大，我真的有能力从这个罪恶的地方逃跑时，我却主动留了下来。
纲吉所率领的黑手党，是和我印象里截然不同的黑手党。
人在保护一些东西的时候，总得失去一些东西。
“这不是山本嘛。”有次任务回来的路上，我恰好遇到了同样背着刀，从巷子里走出来的山本武。
他的脚边还躺着一具淌血的尸体，剑士眨了眨眼，眉眼里凌厉又冷漠的气势在与我对视的下一秒陡然消失，他笑了下，回答我的话是：“奈奈子，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我走过去，将染血的手藏在袖子里，“我还以为你会在意大利。”
“嘛。”山本武无奈地耸了下肩，将时雨金时收入刀鞘，“反倒是出差的时间更多，不过刚好顺路来看看老爸。听狱寺说，你最近在当山口组的那孩子的老师？”
“厉害吧。”我们默契地忽略了对方刚刚杀过人的事实，非常自然地结伴往热闹的地方走，“你呢？还在打棒球吗。”
“早就不打了。”曾经最爱棒球的山本武说，他的下巴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提起棒球时语气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这边的任务不多，过几天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阿纲？”
“当然了。”我得意道，“我最近学会了新的魔术，还等着给纲吉君展示。”
山本武忽然停下脚步，他侧过脸来看我，半个身子拢在阴影里，半个身子被路灯映亮，倏地笑起来。
“奈奈子。”他说，“你变了好多。”
我也觉得自己变了好多。
变高了，变厉害了，连肌肉含量也增加了。
“不是那方面的变化。”山本武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记得国一的时候，大家都说你不好相处。凶巴巴的，总是用眼睛瞪着人，谁要是靠近阿纲身边，就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
我一顿，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看向对方：“山本君，我没惹你吧，这是在说我坏话吗。”
山本武轻笑：“狱寺那时候说你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看见事情就一头热，根本不考虑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对方。”
我沉默，安静几秒，幽幽地吐出一句：“竟然在纲吉君面前说我坏话，狱寺隼人已经不能活了。”
“但是阿纲和我说，奈奈子的那种拍桌子的气势不是故意弄出来的。”山本武看着前方的路灯，好笑地回忆道，“阿纲说，奈奈子其实很胆小，也很害怕受伤，之所以会那样做，只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动作而已。”
我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直到过了一会，我才笑着，又和山本君搭话：“没办法，纲吉就是这样温柔的人。不然山本君你也不会放弃心爱的棒球，成为纲吉君的守护者了吧。”
“哈哈。”山本武爽朗地笑了几声，“说的也是。所以当初阿纲说要把你留在日本的时候，我和狱寺商量过要不要告诉你我们究竟去了哪里。”
我眨了眨眼，问这和我说纲吉君温柔有什么关系。
“你那时候也讨厌过阿纲吧。”山本武用了随和的语气，手指勾了下肩上的剑袋，“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却突然把你抛下，反而和我们这些上了国中后才认识的人一起出了国。”
“知道了知道了。”我摆摆手，“总之就是因为我胆小，容易害怕，所以才不带上我的，对吧？”
“奈奈子。”山本武垂了下眼，“很难想象你的思路究竟是怎么在数学拿到的满分。”
我：“……凭直觉考五十分的人也好意思说我吗。”
“我也有害怕的时候。”山本武不在意我的挖苦，“阿纲进步得太快了。不管是战斗方面还是策略方面，有次作战前，阿纲没告诉我，也没告诉狱寺，直接一个人解决了全部，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
不是第一次握刀的时候。
也不是第一次从普通的学校生活中抽离，确确实实地明白自己必须去杀人的时候。
奇妙的是，明明没见识到那时的场景，我却完全能理解山本的感受。
“所以不是因为你容易害怕才不带上你的。”山本武转过头来，低下眼睛看我。
他的肩膀宽阔，神色宁静，说话时带着镇魂之雨的气魄，已然不是十年前那个乐观地说着“黑手党游戏”的少年。
“阿纲说，奈奈子总想要保护所有人，却根本想不到保护她自己。”
“就好像是奈奈子做了什么痛苦的梦，明明做的是一样的事，明明大家的手上都沾了血，奈奈子却只讨厌她自己。”
【“这样是不行的。”】十四岁的沢田纲吉语气坚定，那时说出的话令山本武愣了几秒，【“在这种情况下让奈奈子和我们一起去意大利，是绝对不行的！”】
“至少狱寺在指环战后还明白性命比胜利重要的道理。”山本武无奈道，“奈奈子，阿纲完全无法设想你为了他死掉的未来。”
心口很涨。仿佛有一根针，缓慢地刺进我的心脏深处。
我抿紧了唇角，面部的肌肉抽动，努力想扯出个笑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山本君。”我耸了下肩，又舒展了肩膀，低了下眼，又抬了下眼，最后有些局促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超级大白痴？”
腹黑的山本君一脸无辜，他好像很开心，将手插进口袋，拿出条手帕，笑着递给了我。
我用那条手帕擦掉了手上的血迹。
山本说：“刚刚不是还说我以前只能考五十分的事吗。”
我深吸一口气，泪珠挂在睫毛，没有掉下来。
我对山本君说，请不要破坏现在感人的气氛。
山本君说，没关系，反正大家都知道那天你躲在阿纲楼下哭的事了。
这哪里是安慰人的话。
我有点气急败坏，可又实在生不起真的气。
头顶的灯光很亮，亮得快要把黑夜照成了白昼。
“不过狱寺的确说你是超级大白痴。”山本武笑道，“他还记得刚来并盛，抬脚还没踹到阿纲桌子，就被你揪住领子，按在讲台上的事呢。”
强大，美好，朝气蓬勃。
山本武记起国中时期，自己刚从棒球部出来，看到奈奈子在操场上跑得飞快。黑色的长袜包裹住她的小腿，少女的黑发被汗水沾湿，整个人狼狈不堪，冲线的那一刻，眼睛却亮得惊人。
——细数着战斗历程，冲刷着流淌的鲜血，宛若镇魂歌般的雨。
成为阿纲的守护者的时候。
握上时雨金时的时候。
感到害怕的时候。
山本武就会去想。
奈奈子连挥剑都不会，也能保护阿纲那么多年，自己又有什么做不到的道理。
已然成为最强剑士的山本武弯起眉眼。他向前一步，踏入霓虹灯的光彩下。
“和阿纲一样，奈奈子，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讨厌自己。”
-
那天以后，我向山本武打听了有关“白兰杰索”的事。
也是从山本武的口中，我才知道，纲吉十四岁消失的那几个月，不是故意不回我消息，他是猝不及防地被十年后火箭筒击中，猝不及防地被迫成长，猝不及防地差点死掉。
我深吸一口气，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去意大利的那天，照常给纲吉表演了我新学的魔术。
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一束玫瑰的纲吉愣了两秒，他伸手接过，看看花，又看看我，最后小声试探着问了句：“奈奈子，你生气了吗？”
“我没生气。”我微笑着说，“我怎么可以生气呢。”
纲吉沉默了两秒，回了句“抱歉”。
我面色古怪，问纲吉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纲吉也有点迷茫，有点没有底气地回了句“总之应该就是我的错吧？”
“啊哈！”
我抓住纲吉的小辫子，手撑在他的书桌上，身体微微前倾。
“还说我不听人话，总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的纲吉才是最不听人话的。”
纲吉君一愣，他还抱着花，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是，是吗。”
“是啊！”我眯起眼，步步紧逼道，“要不是山本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喂，这种差点死掉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要和我说吧！什么轻描淡写的[被云雀前辈关进了云针鼠，因为突然领悟了一些事，所以就赢了]啊！沢田纲吉，你到底把自己的生命当什么了！宇宙无敌大笨蛋！”
纲吉君大概很久没被这么骂过——
不对，不是很久，大概十年来都没人这么骂过他。
那些敢说这种话的人，通常在说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就被狱寺隼人绑上火箭，送到外太空忏悔，最后扯回来五马分尸了。
被骂了一顿的纲吉君完全懵了，他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直到回过神，才轻轻地笑了一声。
“什么啊。”纲吉君说，“我还以为奈奈子是因为什么生气。”
“不要把这当成不重要的事啊！”我义正严辞，“你给我严肃点！这是很重要的事！”
纲吉君说我知道。
“你知道还笑。”
纲吉君的神色柔和，笑起来的时候身上有西西里温暖的阳光。
“好久没看到奈奈子这么有精神的样子。”
我冷哼，让纲吉君不要岔开话题。
纲吉君垂眸，注视着花瓣上的露珠，猜测这大概是从机场过来的路上买的。
“机场到彭格列总部总共有三条路线。”纲吉君缓慢道，“一条的路上没有花店，一条会途径其他家族的领地，为了安全起见，司机会将你从剩下的那条路带回来。”
“奈奈子不是会等待的性格，所以应该是在看到第一家花店的时候就停了下来，我记得那家店的名字叫维罗妮卡，上次带你回来的时候，那位夫人还和你打了招呼。”
我一愣，看见纲吉君抬起眼，看向我。
“我说的对吗，奈奈子？”
这是我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纲吉君已经成长为了一位冷静，理智，优秀到能令所有人对他心悦诚服的首领了。
“我……”
“我很喜欢你。”
纲吉君微笑。
他打断了我的话，毫无预兆地，在窗外的小鸟扑闪着翅膀落在枝头的时候，说了这句话。
年轻的首领身后是彭格列的家徽，就这么坐在那里，没再后仰，一动不动地看着手还撑在桌上，气势十足地越过桌面，逼问他的我。
海浪拍打着礁石。
鸟鸣的声音清脆。
纲吉君注视着我的眼睛，缓慢地，平和地，语气轻松地像在说太阳会从东边升起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一样，又重复了一遍。
“奈奈子。”
纲吉君的声音异常温柔，却又很坚定。
“你大概不知道，这是我喜欢你的第十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