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冲来财神妻》长彻

11、十一 科考

　　三月初，草长莺飞，张榜的时刻到来了。

　　秋烔夜里有些睡不着，早上鸡还未鸣便起来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见出来的闻耀和闻熠也都眼下发黑，不由得在心里憋笑。

　　挨到辰时，他们三人一同出门去看榜。

　　榜下已经围了一圈人，有哭有笑，格外热闹。几人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细细寻找起来，还未查看几行，便赫然见到“穆闻耀”三个大字。

　　“大哥考中啦！”秋烔忍不住喊道，拉着闻耀，手指着他的名字，蹦跳着说道：“看啊看啊，在那呢！真不愧是大哥！”

　　闻耀心中欢喜，面上却摆出“我早知如此”的神色来，拉回秋烔的手，说道：“小事一桩，没必要大惊小怪。”

　　闻熠看着榜说道：“大哥是第四名呢，只差一点，就能参加殿试了。”

　　但闻耀自己十分满意，折扇一收，搭在手上，说道：“我故意的，谁要去殿试，被那么多人看着，又累又麻烦。”

　　闻熠急忙拉住他，略有责备地说道：“可别乱说，让有心人听见了，就是话柄。”

　　闻耀笑笑，说道：“走吧，我们回家告诉爹娘去！”

　　*

　　穆家长子高中进士，此后几日，原本清清冷冷的长平巷里多了许多达官显贵的官轿，穆家更是门庭若市，穆夫人每天接待贵客，笑得眼角多了好几条皱纹。

　　尤其是穆闻耀以二甲进士出身入仕，进了翰林院，师承太子少傅，官途一片大好，当日在榜下便有人看中了他，而此后上门说亲的更是络绎不绝。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老家，而此时争相嫁入穆家的，不再是乡野普通的姑娘，而是富商、高官、贵戚之女。

　　闻耀每日折扇不离手，整个人春风满面，少年得志，自然意气风发。

　　而穆夫人则是一边欢喜一边发愁，她在众多女眷之中挑花了眼，最后还是穆崇拍板，定下了吏部尚书左逸之的长女左迎安。

　　左家书香门第，历代主君皆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但人丁有些不足，左尚书年俞不惑，膝下只有一儿一女，且年岁相差颇大，女儿髫年之时，小儿子方才出生，因此左迎安作为长女，在京中颇有些名声，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被当做儿子来养的，还曾去过学堂。

　　后来得了儿子，对这个女儿的方才关注少了一半，可能是为了弥补幼时待她严苛，反而娇生惯养起来。

　　过了数日，骆哲来到穆家向闻耀道贺。

　　秋烔自从那日山上被挟持之后，再也没机会见过他，听说他今日来了家里，心中欢喜，便想出去看看。

　　但却被家中新近找来的婆子客气地拦下了，说什么“闺阁女眷不能私见外男”，将她挡了回去。

　　秋烔不服：“我两个哥哥都在外面，怎么算是私见？”

　　婆子却一板一眼地说道：“两位少爷与那位公子算是平辈，家中长辈不在，姑娘就不能去。”

　　秋烔气鼓鼓地瞪着她，瞪了半晌，发现没有半分用处，只好说道：“罢了罢了，那便不见！”

　　原是想搪塞了过去，没成想婆子并没那么好糊弄，人往秋烔的小院中一坐，缝补起衣物来了。

　　骆哲在前厅喝了一壶茶，向闻耀道了无数个喜。又觉得闻熠没能参加上此次科考甚是可惜，还怂恿他一身武艺，不如去考个武试。
　　骆哲便是武状元出身。闻熠刚知道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武状元，那是举国上下最为顶尖的人了，这样的人，作一等侍卫保护皇帝都使得，却不知为何他如今竟只是个家将。

　　闻耀接过话茬，说道：“要我说，闻熠呀，不科考倒说不定是个好事，你可知他小时候抓周时，抓的是什么？”

　　闻熠没想到他提起了这一茬，有些尴尬地说道；“大哥，说话可要谨慎。”

　　闻耀却不吃他的威胁，见骆哲放下茶盏，对此事十分好奇，便很有兴致地笑着说道：“他左手抓着父亲的官帽，右手抓着一个金元宝，父亲当即脸色大变，让他放开一个，这家伙，拼命抓着，哪个都不肯放。”

　　骆哲听完大笑道：“哈哈，我倒看不出，原来闻熠从小这么有志向，竟想当个贪官？”

　　闻熠狡辩道：“怎么就非要作贪官了？我若位居高处，享国家一等一的俸禄，怎么就不能得银子了？”

　　闻耀说道：“是是是，再不济，取个富贵人家的女儿，也是一样的财运亨达。”

　　骆哲跟着说：“可不，我看还是这条路靠谱些。”

　　闻熠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道：“说到此处，骆哲，你一直在京城，可曾见过户部尚书的长女？”

　　骆哲想了想，说道：“户部尚书，左逸之。我见过他，但未见过他家女儿。看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了，闻耀要与他家女儿结亲？”

　　闻熠道：“正是，母亲正在张罗聘礼了，预计到了下个月，挑个吉利日子，就去下聘。”

　　骆哲拍手道：“好啊！左尚书曾是我家大人的老师，他家长女我虽未曾见过，但也听闻一二，据说长得颇为貌美，闻耀有福气了。”

　　闻耀忙问：“那性情如何？是否知书达理？”

　　骆哲道：“左家家风严谨，他家的女儿错不了的。等下聘后，你找个由头去他家拜会，说不定能提前看上两眼。”

　　闻耀道：“那倒不必，你也说了他家风严谨，我还是不要做多余的事了，就让母亲去相看吧。”

　　骆哲笑了笑，不经意问道：“对了，怎么不见秋烔？”

　　闻熠冲着院外抬了抬头，说道：“母亲特意请了人来教她规矩呢，你来了，她定然是路上被婆子截住，堵回屋里去了。”

　　骆哲闻言低头笑笑，说道：“秋烔性子直爽活泼，在京城十分难得一见，本不应当加以束缚，压抑了本性。”

　　闻熠道：“你这样想，可未必人人都这样想，她这份与众不同，说不定日后反倒会成为为人诟病的话柄。改改也好。”

　　闻耀低声说道：“我看啊，也就是做做样子的，秋烔是什么样的人啊，谁都管不住的。”

　　骆哲听后则若有所思，走了片刻的神。

　　一盏茶就快喝完，闻耀在骆哲身上打量一番，忽觉这个少年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不少，说话时也有些心神不宁，此时还公然走神，他想了想，忽然提议道：“骆哲，你今天休沐吧？不如我们福月楼，小酌一下？”

　　骆哲回过神来，他虽然在京中多年，但是因为平时所做的事情大多隐秘，因此也没有结交过太多朋友，其一是信不过，其二，也是嫌麻烦。

　　而酒楼酒馆，他上一次出入，还是陪自家大人办事。

　　“走！”

　　三人一拍即合，闻耀知会了管家一声，便齐齐出了门。

　　*

　　这一出门，直到了宵禁时方才回来。

　　秋烔听见声响，瞧了一眼。原本她就一直挂念着两个哥哥，因此格外留心外面的动静。

　　闻耀喝的有些多了，靠在闻熠的身上，踉踉跄跄地进了房中，秋烔吩咐小瑶去煮醒酒汤，然后四下张望一番，悄悄溜了过去。

　　“大哥怎么喝了这么多！”

　　秋烔一进屋门，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不由得用帕子掩住口鼻。

　　闻耀不知有没有看清秋烔，说道：“怎么就偏说我？两个弟弟，喝的、喝的比我更多！”

　　闻耀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偏偏脑子还是一副清明的样子，说起话来有理有据，硬是把一口硬锅推到了别人的头上。

　　闻熠把他放在床上，对秋烔说道：“你快回房去，这么晚了，让婆子看到又要责备你。”

　　秋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她早就睡着啦，刚才阿娘还在担心你们，不知此刻有没有睡下，但是大哥的样子……好像也不好去见阿娘。”

　　闻熠说道：“明日再说吧。”

　　秋烔打量了一番闻熠，发现他只是脸颊稍微有些红，眼神却清明，说道：“大哥说你和骆哲喝的更多，他醉了胡说的？”

　　闻熠道：“不是。只不过大哥是个书生的身子，没什么酒量，我和骆哲都是武人，所以没醉的这么厉害。”

　　秋烔点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唔，那我也练过剑，也算是个武人，看来我以后也可以放心喝酒啦！”

　　闻熠气结，恨不得上去敲敲她的头，又想到这丫头平日已经够傻了，再乱敲只怕是会更傻，于是认真地忍住了这个想法，严肃说道：“胡说！你算什么武人，还惦记要喝酒？想都别想。”

　　躺的不太舒服的闻耀翻了个身，伸手在床边矮几上摸来摸去，一副不太耐烦的样子。秋烔见了，说道：“大哥找什么呢？”

　　闻熠四下看了看，最后将油灯拿的远了些，说道：“估计是嫌亮了，要熄灯呢。”

　　这时小瑶端来了醒酒汤，秋烔看着闻熠将大哥拍起来，喝了半碗，她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便对小瑶说道：“我们走吧。”

　　“等等，”闻熠把她叫住，停顿片刻，想了一下，说道：“你今天只顾着恭喜大哥，怎么不知道安慰我一下？”

　　“什么，你……”

　　“我若是没伤到手，也去科考，定然也能考中，此时看着大哥风光，还真是有些羡慕和沮丧。”

　　秋烔盯着他看了半天，没有看到半分“羡慕和沮丧”的影子，反而觉得他像是在……没事找事？

　　但闻熠不依不饶：“我说的可有些道理？”

　　秋烔醒悟，闻熠说是没醉，但也只是表面上罢了，于是顺着他说道：“有道理的。”

　　闻熠皱眉：“那你为何不安慰我？”

　　“……咳咳，哥哥文韬武略，这次未中，下次考定是状元，不要，不要过于放在心上。”

　　短短几句话，秋烔已经尽量说得不那么敷衍，而闻熠感到十分满意，说道：“好。”

　　秋烔试探：“那我，先回了？”

　　闻熠又点头：“好。”

　　秋烔走后，闻熠将闻耀安置好，吹熄了灯，转身出去带上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已是深夜，酒劲也未过，但闻熠却毫无困意，只觉得头晕，他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忽然意识到，今天晚上，是几个月以来，秋烔和他说得最多的一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