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巾帼传》金名子

4、第 4 章

　　与大夫人和其他姨娘不同，岑婉媚既不是达官贵人出身，也不是富商巨贾的女儿，她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她能被抬举到相府当妾室，单纯是因为那一张好看的脸。
　　也是，即使是十多年过去了，岑婉媚身上依然保留了六七分当年的影子，怪不得能在相府中屹立不倒。

　　“二姑娘找我有何事？”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王正兰走进了说道，“只是我回到相府也有些日子了，却一直没能见到姨娘，今日一见，便想拉姨娘说说话罢了。”
　　“奴家位卑福浅，也亏得二姑娘挂念。”四姨娘句句谦卑，神情似有闪躲。

　　王正兰见此，轻笑道：“正兰自然是挂念你的。想当年我阿娘还在相府的时候，便受姨娘诸多照拂。姨娘同我阿娘情同姐妹，我自然是要把姨娘当亲长辈的。”
　　四姨娘不作声，但她额头上闪着细碎光芒的汗珠，王正兰是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

　　王正兰并没有揭穿她的尴尬，反而是笑得更加热切了。
　　“姨娘至今还无所出，若柳院里就只有姨娘一人，空荡荡的，也没个知心人陪姨娘说说话，这倒是与我同病相怜。既然我们如今同在相府，也有以往的旧交情在，那姨娘应该多到清兰院走走才是，也好让正兰为你解解闷。”
　　“好的。”岑婉媚虽然应下了，可看样子是并不想在这里多待，便急急地回院去了。

　　看着岑婉媚走远了，文悦便忍不住提醒王正兰：“姑娘，这四姨娘看着怪怪的，虽然说文姨娘以前同她交好，但谁知道人会不会变啊？姑娘可要当心，莫要同她深交。”
　　“人会变？”王正兰盯着岑婉媚的背影，冷笑一声，“她可从来都没变。”

　　金玉院内，屋里传来了阵阵拍桌的声响。

　　屋里，林宝珍早没了方才稳重威严的架势，破口骂着王黛眉和王沉月。本来林宝珍早已算计好，只需在王正兰见人前送过去一套过得去的服饰即可，可经她们这么一闹，传言四起，最后还是便宜了王正兰那丫头。

　　“母亲何必动怒，克扣庶女用度本就不妥，左右不过百千两银子的小事，你又何必计较。如今事已摆平，任那嘴碎的人再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王成玉倒是不急，淡定地安抚着母亲的情绪。

　　王成玉并不能理解林宝珍的做法，王正兰才回相府没多久，最需安抚，要是因为那一点银子便让王正兰离了心，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她这母亲什么都好，就是目光浅窄，常为了些私愤而失了大局。

　　“她可是文舒那小贱人的种！”林宝珍越想越气，“本以为把那小丫头扔到深山老林中，她就会像她那死人娘那样没多久就咽气，谁知道她竟熬到了如今，还让官人巴巴地把她接回来。瞧她那张可怜兮兮的脸，我一看到就来气！”

　　王成玉挥了挥手，让下人都退了下去。

　　“母亲不必忧心，王正兰左右也不过是颗棋子，在相府呆不久，只要此事一成，爹爹在大皇子处的地位必然升高。我那二妹妹，纵然是得了些便宜，也不过是我们的垫脚石罢了。到时母亲若还是视她为眼中钉，再派人除掉她便是了。”

　　王成玉三言两语便让林宝珍冷静下来，可林宝珍并非完全安下心来。
　　“你说，王正兰是否会乖乖听话？”

　　话说相府的人办事，手脚就是快，林宝珍前一天才吩咐的事情，相府的人后一天便来办了。
　　一大清早，清兰院里的丫鬟婆子这个拿着金银首饰，那个捧着绫罗绸缎，进进出出的，好生热闹。

　　王正兰在坐在正厅里插着花，置放和清点的工作全丢给了文悦。看着忙得晕头转向的文悦，她打趣般地笑了起来。
　　这丫头从小练武，对些武功招式游刃有余，可对上这些繁琐的清点盘算，就懵懵懂懂的，甚是有趣。

　　“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了。”好不容易才把东西都安置好，文悦便累得快要趴下，“看来这闺阁里的事，也是丝毫不简单啊。”

　　这时，院里新来的几个二等丫鬟悄悄地议论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没有，昨天晚上四姑娘罚跪祠堂时睡了过去，竟引起了火灾，差点就把王家祖宗的牌位给烧了！”
　　“我当然知道，听说相爷和大夫人都气坏了，今早那脸色就没好过。大夫人昨晚更是说了，要四小姐禁足一个月！”

　　议论声落入了屋里两人的耳朵里，文悦顿时按捺不住眉梢的那一丝得意：“姑娘果然好计谋！”
　　毫无疑问，祠堂半夜走水这事，便是王正兰吩咐文悦做的了。

　　先是把四姑娘的话散布给相府各院，让大夫人不得不亲自为王正兰置办物件、修葺庭院。如今这小小一把火，又让那捧高踩低的四姑娘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出来跳脚。

　　“什么计谋不计谋的，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罢了。若不是我头痛，听不得她整日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我也懒得跟她计较。”
　　只要是与十六年前的事无关的，她王正兰也懒得费心周旋，但要是挡到了她的道，便别怪她施些小手段，清一清眼前的障碍。

　　王正兰笑着給文悦递过一盏茶，见她一饮而尽，便又给了她两份文书：“这是置办物件儿的单子，你待会儿得空了便清点一下，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放入库房便是了。”

　　文悦这才敲了敲脑袋，恍然大悟：“你看我，竟差点把这些单子给忘了！”
　　接过了单子，文悦便又笑嘻嘻地处理那些衣服首饰去了。

　　相府内宅深处有一方景致，那里花开遍地，鸟语花香，清风吹过，便连府外人也闻得一丝芳香。这里的花皆是从各地搜罗回来的，有几株更是皇帝御赐的名品。

　　王正兰在此地漫步赏花，心情舒畅了不少。
　　自从在琼山回来，她便再也没见过如此令人舒心的景致了。

　　这时，一个黛绿色的身影突然来到。

　　岑婉媚没想到，一向体弱多病的王正兰竟然会迈出闺门，出现在这里。岑婉媚本想折回自己院子里去，可偏偏王正兰又看到了她，她便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四姨娘也是来赏花的吗？”王正兰微微一笑，仿若是那娇兰，似乎要把满园春色都比了下去。
　　“平日里奴家也没有机会出府，唯有这番景致，我是每日都来看的。”

　　是的，岑婉媚几乎每日都来赏花，今日突然在这里遇到王正兰，也不知道真是巧合，还是王正兰故意在这里等的她。

　　似乎是知道岑婉媚的心思，王正兰解释道：“回相府的第一天我就听闻相府里有这么个地方，我一直是想来瞧瞧的，可惜身子不争气，一直都出不了院门。这两日大夫人体恤，为清兰院进行修葺，姨娘也晓得，虽然他们都是家丁，可毕竟也算是外男，于是大夫人便让我先寻一个闲置的院子住两天。瞧，那院子便在那处。”

　　王正兰纤手一指，便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院子。这便能解释，王正兰出现在此处，合情合理。
　　“原来如此。”岑婉媚低下头，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见此王正兰也不作声，又优哉游哉地赏她的花去了。
　　可岑婉媚的手心却渐渐地湿了。眼前这个娇弱的小娘子说是在山中养着，不惹尘世，可岑婉媚却在她身上感到一种强大的气息，压得岑婉媚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十多年来，你过得可好？”岑婉媚声音微弱，几乎让人听不清。
　　“山中清净，没有相府勾心斗角，我自然是过得去。”

　　提起了相府的勾心斗角，岑婉媚不得不想起当年那桩旧事。
　　“我本以为你阿娘去世后，你江南的外祖父外祖母会把你接过去。”岑婉媚眉头紧锁，脸上似有愧疚之色。

　　“也许我阿娘是这么想的，我也记得外祖父外祖母当年也确实来过相府要人。”王正兰语气忽然一沉，“可堂堂一个相府，又怎么会让一个门户渐衰的亲家把孩子抱回去养？”
　　“大夫人是宁愿把我扔到那深山老林去，也不愿丢了相府的脸面的。”

　　王正兰突然的凌冽让岑婉媚吓了一跳，只见岑婉媚捏着手帕，小心地探问道：“姑娘是否还对当年之事有所介怀？”

　　王正兰嘴角一挑，又热络地拉过了岑婉媚的手：“姨娘莫怕，我自然是知道，当年的是都是那大夫人的诡计，姨娘定然也没想到，大夫人会狠毒至此。”
　　岑婉媚见此，也舒了口气。

　　可一旁的文悦却不禁担心起来。姑娘这么轻易便同四姨娘表达了对大夫人的恨意，未免太过冒险，万一四姨娘转头便同大夫人说了，那不就糟了？

　　“姨娘最近可在服药？”王正兰突然问道。

　　岑婉媚又是一惊。因为十多年来无一所出，她的确是在偷偷服药，希望能调养身体，怀上个一儿半女的。但这事只有服侍她的妈妈知道，这几年来都未曾被发现过，王正兰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