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巾帼传》金名子

3、第 3 章

　　王正兰心中一笑，她这四妹妹的小心思都快要写到脸上了。
　　余光一闪，只见旁边的王沉月提着耳朵，似乎很想知道她是什么反应。

　　“谢四妹妹的关心，只是这两日我在院中静养，身体已好了不少。再说，长姐代替林候夫人亲自来邀，我又怎可贸然拒绝？怕是这诗书会，我是不得不露一露脸了。”

　　王黛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她本以为这所谓的二姐姐从小长在山上，身上定然沾染了不少乡野村姑的做派，见不得大场面，又加上王正兰常年病着，少见生人，必然性子怯懦好说话，经她危言一吓，必定会马上推了诗书会，谁知道，王正兰竟然把她的话挡了回去！

　　“姐姐之前并未参加过类似的聚会，怕是不知道，林侯府是多大的脸面啊，便是一个小小的诗书会，也是十分奢华，参加聚会的人都是达官贵人的子女，要是有运气，那是连皇亲贵胄也来参加的。姐姐常年在休养，在礼教上缺乏教导，若是在诗书会上惹出个什么笑话，岂不是连累了家门？”
　　王黛眉一气，连王沉月的眼色也不管了。
　　“再说，清兰院如今的光景兰姐姐不是清楚吗？就算你去了，你拿什么去？就凭你几套穿到发白的棉裙和一支素银簪？姐姐就算再不食人烟，也不该连这些道理也不懂吧？”

　　王正兰暗自冷笑，王黛眉还是年纪小，被稍稍一气，便几乎要撕破脸皮，真不知道她是真的愚笨，还是自愿被当枪使。
　　王正兰并没有理会王黛眉的连番反问，反而是转眼看向不作声的王沉月：“三妹妹也是这么想的吗？”

　　见王正兰突然提到自己，王沉月露出了尴尬之色，连连赔笑：“兰姐姐哪里的话，黛妹妹口直心快，也是为兰姐姐着想罢了。不过既然是玉姐姐亲自来请，兰姐姐自然不好推脱，这层妹妹我是知道的。”

　　王沉月本是想着借王黛眉之口劝退王正兰，毕竟王正兰在山中休养多年，现如今突然被接回了相府，相府里每人都议论纷纷，怕是丞相要抬举这相府二姑娘。
　　王沉月和王黛眉从小便在相府长大，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又怎么甘心一个乡野回来的庶姐突然拔了头筹？
　　只是没想到，这个王正兰竟是个油盐不进的。

　　眼见目的不能达成，王沉月和王黛眉也并不想多待，寻了个借口便回去了。

　　“这两人真是过分，当人是傻子吗？”文悦边愤愤嘀咕着，边收拾着茶盏。
　　王正兰起身，拂了拂衣袖。这香粉味，还真是呛人。

　　“相府的消息传得真是快。”
　　王成玉上午才来邀请，午饭过后这两姐妹便亲自到这里劝退了。
　　若是有一天相府倒了，这群内宅妇人说不定能学着江湖那套，靠贩卖消息维持生计。
　　“可不是嘛。”文悦赞同不已。

　　“刚才她们说的话，你可听清了？”王正兰眼中含笑，波光流转，似有什么主意。
　　文悦一愣：“姑娘是要……”
　　“我最近好像缺些衣物首饰啊。”

　　文悦听后欣然一笑，顿时明白了王正兰的意思。
　　不愧是她家姑娘，从没有吃亏的时候。

　　金玉院，仙玉阁。
　　王成玉边挑着首饰，边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听完了消息，王成玉顿时没了兴致，把首饰放回了锦盘里。
　　“这帮不成器的。”她隐隐动怒，“该用她们时便躲躲闪闪的，不该插手的事却偏要来搅局。”

　　传话丫鬟弯着的腰压得更低了，说道：“如今相府里已经传开，二姑娘身无长物，惹得四姑娘发了嫌。”
　　“黛眉这个蠢东西，这事又哪里轮到她来管？”王成玉拍了拍桌子，生气地骂道。

　　这件事已经在相府里传开了，要是再传到了街上，相府落得个嫡母苛待庶女、庶妹尖酸刻薄的名声，那她们一家还脸面何存？

　　王成玉思考之际，忽然瞥见了锦盘上金光闪闪的首饰。
　　“帮我带句话给母亲。”
　　传话丫鬟恭敬地送上耳朵，仔细地听着吩咐。

　　一大清早，相府扫洗的活便早已操持了起来。
　　从粗使下人到相符千金，个个都打扮齐整，迎在门前，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久，几辆挂着相府牌子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停在了相府门前。
　　那走在最前头的马车的车门开了，一位穿着枣红色织花锦衣，面相稳重的夫人在搀扶下优雅落地。

　　“恭迎大夫人回府！”管家一声，下人们立即鞠躬迎接，姨娘们则是福身相迎。
　　“恭迎母亲回府。”相府四位姑娘也行礼迎接。

　　这时，其他马车上的人也下了车。
　　那一身桃红罗衣的便是相府五姑娘，也就是王成玉的嫡妹王凝芝。而那个仅有七岁，目中无人的小哥儿便是相府唯一的公子王逸。

　　“母亲，我乏了。”虽然只是个小孩童，可王逸那语气却十分自傲。
　　大夫人林宝珍却并没有任何不悦，只是点点头：“那哥儿便先行回院里休息吧。”

　　得了应允，王逸便和随从踩在了大夫人跟前先进了相府，看得街上的行人纷纷咋舌。
　　一个庶出小儿，竟然不顾礼数，摇摇摆摆地走在嫡母跟前，先入府中，就是连其他高门大户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啊！看来相府公子娇纵成性，毫无礼数是真的。

　　随后，林宝珍便在王成玉和王凝芝左右相扶下进了府。

　　大厅上，林宝珍坐在主位上，颇有威严。厅上左右两侧坐着三位姨娘和五位姑娘，皆是正襟危坐，一语不发。
　　下人们依次送上茶点，林宝珍喝了口茶，轻轻舒了气，才把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
　　“此去福来寺祈福，细细数来，已半月有余。不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府中可有什么事发生？”

　　三姨娘陆殷红顿时用香巾掩嘴，笑道：“劳烦大夫人忧心了，府中各院皆是按照相府的章程规矩做事，哪会有什么事值得大夫人费心啊？”

　　林宝珍放下茶盏，看向座下的陆殷红，目光隐隐透着凌厉的气息。
　　恐怕整个相府里，就这个小贱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了。

　　“可我怎么听闻四姑娘在二姑娘的清兰院里闹出笑话？”大夫人声音沉重，如阵阵鼓声敲在在座人的心上，“我这段时间虽不在府中，可三姨娘莫要把我当聋子瞎子才是。”
　　陆殷红偷偷撇了撇嘴，便不再作声。

　　可有人却坐不住了。
　　王黛眉跪下，不敢直视林宝珍，声音轻颤而微弱：“母亲息怒，都，都是下人们嘴碎，母亲莫要轻信那些下贱之人的闲言碎语啊！”
　　王黛眉的生母，也就是五姨娘赵明霜也赶忙跪下求情：“大夫人明鉴，四姑娘从小乖巧孝顺，敬爱姐妹，是断然不会做这些事的！”

　　林宝珍冷哼一声，手掌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我方才说完不要把我当聋子瞎子，你们转过头便把我当傻子了？四姑娘轻视姐姐，话语刻薄尖酸，哪还有半分相府千金的做派？要是这事传了出去，你们要置相府的威严于何地，要置家里的脸面于何地！”

　　林宝珍站了起来，厅里其他人都不敢乱动半分。
　　“你们倒好，至今还不知悔改！”

　　看到林宝珍如此动怒，王黛眉和赵明霜不敢再多辩驳半句。
　　王黛眉含着泪，只好低声认错：“黛眉知错了，请母亲责罚。”
　　说完，王黛眉那愤恨的眼神便瞥向了王正兰。只见王正兰端坐着，目视着手边的茶点，好像事不关己一般。这让王黛眉的心中更是不平。

　　“四姑娘德行有失，罚跪祠堂一晚。五姨娘教导不严，罚抄佛经。”
　　说罢，下人们便把王黛眉和赵明霜请出了厅去。

　　林宝珍则又坐了下来，对王正兰说道：“你回来得匆忙，首饰衣物的都来不及备下，清兰院荒陋也未及修葺。我此去福来寺，对府中事务又多有疏忽。我本来以为你喜静，便想着先让你独自适应下相府生活，等我从福来寺归来再给你置办一番。没想到，竟落了下人口实，你四妹妹也因此闹了笑话。”
　　这段话说得滴水不漏，倒是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得干净。

　　“母亲言重了。”王正兰拖着弱体起身回话，那摇摇欲坠的身姿看得人直心疼，“正兰确实喜静，这段时间在院里过得也还舒心。”
　　“不必多说了，你既然喜静，我便少派几个下人到你院里，不过这置办的事务还是要做的，你毕竟是相府的二姑娘。”林宝珍挥挥手，便一锤定音。

　　“谢母亲。”
　　王正兰坐下喝茶，余光扫到林宝珍身上，心中冷笑。

　　哼，大夫人，好大的威风。

　　很快，众人都散了，各自回自己的院去。
　　“四姨娘请留步。”
　　随着王正兰的一句话，青石道上一位穿着黛绿罗裙的女子停了下来。

　　那女子挽着妇人的发髻，容颜却十分娇俏。风拂过那额间碎发，似有万般的柔情。
　　她便是四姨娘岑婉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