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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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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字虽写得狂傲,但不失稳重。整字一笔带过,一气呵成,可见书写之人胸有成竹。
“确实是好字。”
“你可知这字是出自何人之手?”
华天胤摇头:“不知。”
“是王镇为的二千金。”华皇欣赏着这字,眼中除了赞赏,还有一丝不明的意味,“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一个闺阁之女,竟有如此玲珑之心,后生可畏啊。”
华天胤也并没想过这字竟是出自一小女子之手,可他看那字的神韵,明明像是饱经世故之人的手笔。
“如此说来,这小姑娘也十分有趣。只可惜她并非男子,否则她就能进入朝廷,光耀门楣,霸天国会多了一位名臣也不一定。”华天胤轻轻摇头,把画轴交还给了宫人。
“无论如何,这女子也算得上是奇才。”华皇挥手让宫人退下,“你若是喜欢,我为你们赐婚如何?”
霸天国谁人不知,华天胤常年在外打仗,一年到头在京城的日子少之又少,再加上他并无心仪之人,以至于他到如今还是孤身一人。偌大个战武王府,平日里只有一老管家操持府中事务,少有人家登门拜访,久而久之,竟是比京城里五品小官的门户还要冷清。
“皇兄还是莫要拿那小姑娘的名节开玩笑了,臣弟一年到头在外打仗,也不知何时便会战死沙场。你若是把那相府小姑娘赐给了我,岂不是让人常年独守空房,虚度光阴,守完活寡再守死寡吗?”
“可你已二十好几了。”华皇叹了口气,“若是你一生孤独,连半点血脉也不留下,待我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向皇考妣交代?”
“这相府的姑娘你若是相不中便罢了,可一个多月后就是百花宴,到时你一定要出席。”
华天胤从小便觉得这等宴会麻烦非常,不过是一群姑娘在皇宫里争奇斗艳,可应付起来却比打仗还要累人,他自然是不想去的,可方才他已拒绝过华皇一次,这一次便不好再拒绝。
“是。”
相府大门外,一辆马车已然备好,正等候主人出府。
王沉月经过相府大门时,看见了马车,甚是疑惑,遂问身边丫鬟露儿:“今日大夫人可是要出府?”
露儿亦是不知,便到前门打探。
“三姑娘,打听到了,是二姑娘要出府。”
“二姐姐?”王沉月吃了一惊。
王正兰自回府以来,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也是随着姐妹们一同出府的。今个儿是刮了哪门子的风,她竟要独自出府?
“大夫人可允了?”王沉月赶紧问道。
“允了。”露儿点头,把打探来的话一股脑说出,“听说是今日那马将军府的独生姑娘一大早便登门拜访,说要请二姑娘同她出府踏青,大夫人没多犹豫便应允了。”
王沉月听后,眉头紧皱,神色厌恶:“那马府姑娘举止粗俗,性格乖张,年已二十还未嫁出去,早已是京城的笑柄,大夫人怎么会让我府姑娘与之交好?她就不怕会连累了相府其他姑娘?”
露儿低头,轻声提醒道:“奴婢曾听咱们姨娘说过,马将军府与常府是世交,那马锵柔虽是名声不佳,但与常家是走得近的。”
又是常修!
那王正兰怎么生得这般好命!
王沉月心生不忿,她看着那辆还在相府大门等待的马车,眼中竟是气出了泪水,没过多久便甩袖离开 。
那头,马锵柔拉着王正兰兴致勃勃地出了相府。
马锵柔是自己骑马来的,但考虑到王正兰在山上孤零零地长大,定然是没有人教她马术,再加上骑马风大,王正兰必是受不了的,于是,马锵柔便把马寄放在相府,同王正兰一起坐车。
可一看那马车,马锵柔便连连摇头。
“马姑娘是怎么了?可是这马车有问题?”文悦好奇地问道。
“相府的马车气派,自然没有什么问题。”马锵柔说着突然指向那车夫,“可是本姑娘不习惯别人伺候,车夫就不必了。”
文悦不禁咋舌:“这,这没了车夫,谁来掌马啊?”
“那当然是——”马锵柔冲她们眨了眨眼睛,“本姑娘我啊!”
又是一件出格的事情,不过马锵柔在京城里乱来惯了,又是个不好惹的,那车夫和相府的门卫愣是不敢拦着,唯有随她而去了。
反正这他们二姑娘也不是个得宠的,就算出事了,也还有马家姑娘担着。
文悦看了自家姑娘,只见她嘴角含笑,并不担心,那双水眸甚至还有些期待,便不再说什么了。
待王正兰上车后,马锵柔一翻身便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衣袂飘飘,倒有几分侠女的风范。
“驾!”
随着马锵柔一声喝,马车便动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
“正兰妹妹,方才在相府门旁看着的可是你三妹?”马锵柔是个闲不住的,边驾车边说话。
“正是。”王正兰在车厢内答道。
“还真是她!”马锵柔突然大笑了起来,“林侯府诗书会那日,你说不舒服,便去了偏厅休息,应该是不知道,但我可是看了一出戏啊!”
“哦?”王正兰饶有兴趣。
“这还是我去如厕的路上不小心看到的,那小丫鬟不知是犯了什么错,林又怜命人杖罚她,那小丫鬟没挨两板子便撑不住了,一个劲地在那嚷嚷是吴国公之女吴依柳指使的她,那声音大得竟是引来了几个公子姑娘,吴依柳和你那三妹便在其中。”
“当时那吴依柳的脸色可难看了,竟然转头便打了你三妹一巴掌,说是你三妹诬陷的她。”
马锵柔说得眉飞色舞,似乎还历历在目。
“可你那三妹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她当即便跪在了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说:‘吴姑娘说是我做的,那便当是我做的,各位公子姑娘可不要怪吴姑娘。’那姿态,那神情,委屈巴巴的,大家自然是不信,反而认为是吴依柳为了逃避,才拉的她当替罪羊。可吴依柳毕竟是国公之女,不好得罪,大家说两下就散了。”
王正兰边听着马锵柔的叙述,边吃着瓜子,仿佛是在听说书先生的场子一样。
吴依柳在国公府霸道惯了,人虽是任性,但城府不深,一句话说,便是脑子不太灵光。但王沉月却是个笑面虎,看着为人和气,实际心机颇深。
相较之下,能想出让王正兰缺席书法比试而损毁名声的计谋的,到底是谁,便一目了然了。
可吴依柳真的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吗?不见得,王正兰明白,若是没有吴依柳撑腰,王沉月定然不会如此冲动行事。只不过事情败露,只有吴依柳一人被供出,吴依柳又怎么会甘心。
不过此后,吴依柳便算是和王沉月彻底翻脸了。
“我当时看着你那三妹妹啊,还真是服气,明明是承认做了坏事,却让所有人都怜悯她,反而责怪起了吴依柳。我愣是想了好久,才想明白,这便是兵书所言的以退为进!”
说罢,马锵柔便感慨道:“你们这些内宅的姑娘还真是辛苦,时时要算计,日日要做戏,那一座座府邸便是你们的戏台子,竟没有一刻歇息的空档。”
王正兰笑道:“那马姑娘应该庆幸,将军府里只有你一位姑娘。”
“可那又怎么样呢?为了嫁出去,我母亲每日都逼着我学礼仪举止、琴棋书画。我本就不是学这些的料,可为了父母安心,也是要做戏的。”马锵柔语气忽而沉重。
自从四年前回到了京城,一日日的,她努力扮演着官家姑娘,受尽众人的嘲笑,到了如今,她已很是疲惫了。
王正兰在车厢里,看不见马锵柔的神情。但王正兰明白,马锵柔明明心不在此,却硬是强迫自己留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她心中会是如何难过。
一时间,车内车外都安静了下来,静到仿佛刚才的对话不曾有过一样。
忽而,车厢里传来了王正兰声音——
“马姑娘,你可有想过,像你父亲一样驰骋沙场?”
马锵柔心中一颤,瞪大的眼睛里装满了震惊。
马车突然刹停了。
王正兰差点便坐不稳,文悦正要关心,王正兰却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车外的马锵柔一言不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她从小便随父亲在军营长大,在她心中,军营才是她的家,战场才是她的归宿。
她真是一直这么认为的。
直到她父亲告诉她,她身为女儿家,不应当继续在军营里流连了。于是,她便被送到了这里,当起了那别扭的官家姑娘。
她何曾不想披上盔甲,报效国家?
“可我是女子。”马锵柔说道。
“谁说女子不能上战场?”王正兰一句话说得理所当然。
马锵柔不禁抬起头,她看到,在她头上的,是广阔的天空。
是啊,谁说女子不能舞刀弄枪,谁说女子不能上战场?
“正兰妹妹的话,我会考虑清楚的。”
马锵柔随后又驾起了车,不久后,马车便停下了。
“到了。”马锵柔赶紧唤她们下车,这时的她,又是那个笑吟吟的模样了。
文悦一开车门,王正兰便看到了一处与预料之中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可不是踏青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