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巾帼传》金名子

10、第 10 章

　　王正兰身体娇弱，今日还发着热，本来是在屋里躺久了腰疼，才到院子里透透气的。
　　王镇为可谓气得不轻，竟使了蛮力，这一巴掌下去，王正兰那小身子还哪里禁得住，瞬间便倒了。幸好文悦眼明手快，接住了王正兰，不然王正兰再在地上那么一摔，恐怕又要去了半条命。

　　“姑娘！”文悦一见，真是气急了，可王正兰的手正背地里按着她，文悦也不得不顺从王正兰的意思。

　　王正兰虽是勉强站稳了，但她原本滑嫩洁白的脸上，早已浮现了五个红通通的指印，嘴角也渗出了鲜血，想必是方才用力过猛，牙齿便磕到了舌头。

　　“逆女！”没等王正兰开口，王镇为又是一句骂，“我把千里迢迢把你从琼山接回相府，锦衣玉食给你供着养着，却不曾想到，你竟是把手伸到了我的书房里！”

　　文悦听到这话，恨不得大大的两巴掌给扇回去。
　　锦衣玉食？且不说当初她们的用度是如何被大夫人克扣，光是他这个所谓父亲，何曾给过姑娘正经一眼？

　　王正兰虽是受了一巴掌，但还是在文悦的搀扶下对王镇为行完了礼。
　　她眉头紧皱，忍不住咳了两声，连嘴角的血迹也未曾擦去，便用虚弱的声音问道：“正兰愚笨，不知父亲所说的，是何事？”

　　“顽固不化！”王镇为见她仍不知错，恨不得又给她一巴掌，可见她如此虚弱，也不好真的打死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

　　“相爷！”
　　这时，海回才追了过来，看到王正兰脸上明显的指印，大吃一惊。
　　“相爷，你怎么把二姑娘给打了啊！”

　　“哼！她做出这等错事，难道我还打不得？”
　　海回赶紧跪下，真诚地说道：“相爷这是误会了二姑娘啊！”

　　“自从二姑娘回到了相府，得知相爷经常心神烦躁，头痛难忍，便找了隐世的老郎中请教，这才彻夜研配出了安神香。可二姑娘还来不及歇息，第二天便把熏香送了过来。相爷您可还记得，当时您还说这香令人舒畅，说是喜欢这香。”

　　王镇为回想着，的确有这么一回事，算算日子，那安神香也确实是王正兰回府第二天出现在朝意堂的。
　　如此说来，他最喜欢的那熏香，竟是出自这女儿之手？

　　“可这安神香哪是这么好调配的，为了把功效推到极致，二姑娘竟是以自己的血为引啊！”海回这话发自肺腑。
　　“可谁人不知二姑娘玉体娇弱，每日放血，对小的这种下人来说尚能忍耐，对二姑娘来说，便是身体上日日的煎熬！”
　　“但尽管如此，放血之事二姑娘是从不假手于人，说是尽孝之事，岂能巧取捷径，欺瞒神明？”

　　“可我为何不知道此事？”难道说，他这一巴掌，还真是错打她了？

　　“这孝敬父亲，本是好事，可以血为引，调配安神香的事一旦传出去，便又太过张扬，府中尚还有四位姑娘一位少爷，若是二姑娘太过张扬，让兄弟姐妹心生嫌隙，岂不是得不偿失？若有心人知道了，指不定还会说二姑娘阿谀奉承呢！二姑娘为保家宅和睦，又怕相爷知道她放血而为她担心，这才千叮万嘱，让小的不可说出去。”

　　说着，海回脸上万分懊悔，又磕了一个头才继续说道：“今日二姑娘身体实在不适，不易放血，便送了其他香过来，不曾想，竟是引起了相爷的误会！”

　　海回一番话，顿时让王镇为清醒不少。
　　王正兰在琼山长大，不曾经历过内宅勾心斗角之事，秉性自是纯良，哪里会做得出偷换熏香这种事情。若是尽孝，那便说得过去了。
　　只是不曾想到，这女儿不在他身边养大，却竟是最有孝心的一个。

　　王镇为往王正兰身旁那桌子看去，只见桌子上除了一个小盆栽，果然还放着一碗药。

　　他随后又把目光移到王正兰身上。
　　自从王正兰五岁离府之后，王镇为就没好好看过她，今日一看，这姑娘竟长得这般亭亭玉立，温婉可人。
　　特别是那双含水的双眸，让他不禁想起了文舒。
　　这母女俩虽是长得相像，但性格确是大有不同的。

　　这时，王正兰强拖着病体，竟是要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王镇为赶紧把她扶起。
　　“是女儿思虑不周，让父亲烦心了。”王正兰不哭不闹，反倒是自责了起来。

　　王镇为哪里会不知，他这女儿是在众人面前给他台阶下。
　　想到这里，王镇为叹了口气，说道：“为父自知是冤枉了你，你的孝顺，为父知道了，可你身子虚弱，放血制香的事便不要再做了，你是相府千金，若是因此弄坏了身子，不值当。”

　　王正兰心中冷笑，父慈子孝，还真是感人。王镇为低头认错，言语关心，到头来，还不是因为想把她嫁入常家，作为争权夺利的一枚棋子。
　　“父亲关心，正兰万分感恩。”她微微福身道谢。

　　“只是……”王正兰看向那桌上的小盆栽，十分惋惜，“只是我原本答应了四姨娘，亲自送她一个盆栽，但恐怕今日，我是送不成了。”

　　“四姨娘？你何时同四姨娘交好了？”
　　“父亲莫不是忘记了？”王正兰轻轻一笑，“阿娘在相府时，与四姨娘最是要好，正兰回府后，也受了四姨娘不少照拂，这才想要亲手送一个盆栽，以表感谢。”

　　王正兰提起了岑婉媚，王镇为才忽然想起，这些日子大夫人林宝珍总是向他提王成玉的婚事，三姨娘陆殷红也说头痛，需要他作陪，连平常畏畏缩缩的五姨娘赵明霜也说是做了新糕点让他来尝尝，唯有这四姨娘岑婉媚，从不声张。日子久了，王镇为也就渐渐疏落了这位深宅美人。
　　罢了，今日也无心处理公务，就去归霞院看看她吧。

　　“你若是愿意，这盆栽为父便替你送过去罢。”王镇为说道。
　　“正兰自然是愿意的，此事便劳烦父亲了。”

　　待王镇为走后，王正兰才坐了回去，把桌上已放温的药一饮而尽。
　　文悦正想把药碗收走，可她抬头看见了王正兰那肿起来的脸，心中为自家姑娘感到甚是不平。
　　“姑娘，你本不用受这一巴掌的。”

　　王正兰苦笑了一下，心中闪过那一丝哀愁，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无妨，这一巴掌，便当是我把生育之恩还了给他。”她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温度。

　　以后，相府的兴衰荣辱，他王镇为的名利，乃至他的性命，便与她再无干系。
　　父亲？
　　呵。
　　她生命中何曾有过这样的人物。

　　夜色很快深了，屋里只有王正兰的闺房亮着灯，她正准备睡觉，文悦便替她把发髻拆了梳顺。
　　文悦握着那刚拿下的花簪，愣了一下神，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姑娘你说，那四姨娘能不能留住相爷啊？”

　　“她若是不能，早在十年前便被赶出相府了。”王正兰接过了文悦手中的花簪说道，“有些人就像花簪一样，天生便能招来别人的喜欢，让人爱不释手，不是戴在头上，就是放在簪盒中好好供着。”
　　说完，那花簪便被放回了簪盒中。

　　皇宫，御书房。
　　里里外外的宫人侍卫静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御书房里肃静非常。
　　唯有一人，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翻看兵书，那淅淅飒飒的声音，似是落着细雨一般。

　　华皇在纸上提完最后一笔，便放下笔，问那看书之人：“九弟回京几日，住得可还习惯”
　　那人闻言，放下兵书，抬头答道：“还好。”

　　只见他气宇轩昂，皮相俊秀，若是远远看去，必然会引人靠近。可他偏又双眼敏锐如利箭，带着从战场上厮杀锤炼而来的杀气，让人观之却步。

　　他便是近日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战武王华天胤。
　　他十岁便远离皇宫，学的是练兵打仗，兵法阵图，他为人不骄不躁，待人也不冷不热。即使是今日回华皇的话，也仅有“还好”二字。

　　华皇知道他这九弟从小如此，也并不责怪，继续寒暄了起来：“你大破仲武国来军，镇压南方边境有功，我本是想让你一路风光班师回朝的，你倒好，悄无声息地便回来了。如今皇宫外的百姓们，都不知道他们那崇敬的战武王，竟已身在皇宫。”

　　“皇兄知道臣弟一向不喜这些排场，又何必劳师动众，皇兄若要赐我荣耀，多赠我两把好兵器，岂不更加实在？”华天胤轻笑，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好茶，可比起那烈酒来，始终是缺了些豪气。

　　“你这小子，哪回我得了好兵器不是第一个给了你？”
　　华皇向身边的內侍官示意，那內侍官便退下着手战武王的赏赐事宜了。

　　华皇拿起那宣纸，左看右看，都觉得缺了些什么。
　　华天胤在原位瞥了一眼，笑道：“缺了半分豪情。”
　　华皇再细细一看，果真如此。

　　“罢了。”华皇把那宣纸一揉，扔了。
　　“不过我最近倒是得了一幅大作，你且评评。”
　　语毕，宫人呈上了一轴画卷。

　　华天胤见华皇对此作如此看重，便起了兴趣，把兵书放在一旁。接过了画轴一放，那偌大个“劲”字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