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传》跳舞柠檬

9、生死

　　这一夜，汴京城里好几个人都失眠了，除了皇上皇后，还有为齐衡担心的太子，以及那个在边上亲眼看到自家少爷向皇上求亲的小厮无佈，他心里反复纠结这事该不该告诉家里的主子。第二天一早，他还是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悄悄跑去告诉了郡主娘娘。郡主一听这事，吓的人差点瘫到椅子上，她断然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真的喜欢上了官家的掌上明珠，上次为了邕王家的亲事，家里就险遭大祸，这次是正牌公主，岂不是更要整死全家。
　　齐衡起床的时候，便听说母亲病倒在了床上，赶紧过来请安：“母亲你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是哪里不舒服了？儿子去宫里的时候问问太医能不能过来瞧瞧。”
　　郡主躺在床上，屏退左右，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儿啊，你小时候那么乖巧懂事，长大了为何就不能让人省心，你若喜欢那些朝中大人家的姑娘，不管是谁，母亲必定给你把亲事说成。但你却是疯魔了是还是怎的？居然敢去找官家说要当他家的驸马。昨日头没被摘下来算你的造化了，今日在家待着吧，万一宫里要提人，为娘就跟着你一起去。”
　　齐衡一听就知道无佈那个耳报神把事情告诉了母亲，想着母亲自上次宫变以后就变得很胆小，忙安慰她：“母亲不必担心，官家并没有责备我，哪里就谈得上掉脑袋？您宽了心在家里养病，我今日还得去宫里教课，等我回来再来看你。”
　　郡主却是泪流满面：“衡儿，你今日就去官家那里请个罪，说你昨天是脑袋发了晕才胡说八道。如今现在好不容易才入了仕途，我和你父亲都想着你能光宗耀祖，承袭祖宗家业，你可别糊涂，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齐衡摇摇头说：“母亲，如果儿子昨日求娶，今日就说自己是发晕乱说，那儿子在陛下眼中成了什么人了。再说母亲你知道，儿子本来已心如槁木，活的就像个死人，直到遇到元儿，我的心才活了过来，我最近细细想来，以前我对明兰，是喜欢，但更多是求之不得的不甘，但和元儿在一起，我们心心相印，刻骨铭心，她懂得我，我也懂她，倘若此生不能与她相伴，我宁可死或是孤独一世也罢了。”
　　平宁郡主被这话吓住了：“元若，难道你看着齐家这一脉自你绝后也不管吗？”
　　齐衡回答：“这世间家族繁衍，有到万世也无尽的，也有几代就完了的，谁都强求不来。如果上天真不助我，我父亲这一脉自我这断绝，也是天意使然。我宁愿自己背负骂名做个不孝子也不愿做违心之人。望母亲恕罪。”说完，对着郡主深深拜下。
　　平宁郡主见儿子神色平静，眼神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那样慌乱无措，神色中有一种坦然决绝之色，知道他这次心意已决，必定说到做到，便不敢再逼迫，只转过身去：“我是管不了你了，你去吧。”
　　齐衡也不再说话，磕头离开了。
　　再说纯元这边，一大早，皇后就把她叫到了椒房殿里，先是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会儿，然后叫宫女拿了几张轻绢过来，再叫宫人都到殿外去等着，说自己想让人绣些手绢，让纯元静静的好画些百花图样。
　　纯元拿笔蘸了颜料，在绢子上开始画牡丹，姚黄魏紫，刚刚开始用赭石色勾勒出牡丹饱满的形状，正准备画花瓣，就听皇后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父皇老了却爱管别人的闲事，昨天又给齐国公家的小子赐婚了荣国公的嫡亲小女儿。”
　　纯元听了，接下来的一笔就画到绢子外面去了，她不敢看向皇后，停了一停才问道：“那他答应了？”
　　皇后一看，心里透亮，却不动声色道：“估摸着是吧，官家所赐，谁人敢辞。”
　　纯元听了抬起头，眼泪已经包在眼眶里了：“不可能，母后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何必骗我。”
　　皇后冷笑两声，喝道：“你果然与他有了私情。”
　　纯元听了，跪下扶住皇后的腿道：“女儿与元若心心相印，求母后成全我们。”
　　皇后无语道：“你一个闺阁女子，知道什么是心心相印，为了个男子就神魂颠倒、口不择言了？你可知道这个齐衡是什么人？他那时候为了攀附未来公主，才成了邕王的乘龙快婿，现在又来找你，偏你单纯好骗，才多久就被人诓的团团转。”
　　纯元听皇后如此说，急的满脸通红，嘉城县主一事，她倒也略知一二，至于到底是怎么的情况却不清楚，但她对齐衡的为人却是十分信任，如今听母亲这么诋毁齐衡，着急起来：“母后，元若是至纯至善之人，女儿绝不会看错，你是听了哪些人的挑唆这么说他。”
　　皇后冷笑着说：“当时的事，汴京谁人不知，还需要人来挑唆？如今天下，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非要和他纠缠不清。你今日好好回去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你的宫殿半步，谁敢给你通风报信传递消息，立即杖杀。”说完，便叫来自己的心腹女使，把纯元送回了她的宫中。
　　齐衡此时来到宫门外，却见一小黄门跑了过来，对着他作揖说：“太子说今日不上课了，请少师去东宫一见。”
　　齐衡急忙随黄门来到太子宫里，太子见了他，挥退左后道：“元若，你瞒的我好苦。”
　　齐衡躬身作揖致歉：“殿下恕罪，公主之事我并非故意欺瞒，我只是想等着若能在朝里建功以后再向陛下和殿下言明更为合适，只是昨天陛下当面赐婚，为情势所迫才提早说了出来。望殿下见谅。”
　　太子道：“你若先同我讲明，我虽做不了主，但也可以帮你谋划谋划。刚刚母后宫里传来消息，纯元已经被母后禁足了。”
　　“什么？娘娘为何要处罚公主？”齐衡一听着急起来。
　　“元若，我不怕告诉你，咱们皇家的人呐，都是成了精的，我母后更是天下最聪明的女人。纯元那个傻丫头，还不是三言两语就被套出了话。”太子说
　　齐衡急的转来转去，太子继续说：“元若，我问你，邕王的女儿是怎么回事。我虽然不知母后为何不同意，但我猜应该和你前面娶的那个娘子大有关系。母后认定你为了权势地位求娶我妹妹，她才会如此恼怒。”
　　齐衡心里了然，当下把当年邕王妃扣押齐国公逼婚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太子，只是没有提及明兰的事。太子听了，微笑道：“你也算坦白，和我打听到的基本无二。”说完，叫人带了个小厮进来“这就是当年在邕王府当差的仆人，当时就是他们几个奉命去抓你父亲的，我昨日连夜寻到此人，问明原委，今日我才让你进府来帮你想办法。纯元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愿她伤心，更不愿别人骗她。”齐衡看向太子，这才知道刚刚太子那是试探自己。正如他自己所说，皇家的人都是人成了精的。
　　太子见齐衡无言，拍拍他的肩膀道：“元若你放心，我这就带你进宫向父皇母后讲明原委。看他能不能松口。”
　　齐衡随着太子进得宫来，皇帝召他两人去无极殿问话。看到齐衡，老皇帝的脸上满是寒意，说道：“齐衡，朕见你满腹才华，人才俊秀，对你予以重任，没想到你却欺骗朕的公主，实在是有负圣恩，你可知罪？”天子一怒之威，直叫人心惊胆战。
　　齐衡不卑不亢，跪下回禀:“微臣并不敢欺瞒圣上，纯元公主确为我心之所系，但我只是爱慕公主，并未有何不轨之举，望陛下明鉴。如陛下能成全臣的心愿，臣此生此世必将对公主一心一意，爱她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太子此时也在旁把当年邕王府拘禁齐衡父亲的的事说了出来，末了说道：“父王，此事的证人我也带来了，正在殿外，如今看当时之事，齐衡不但不是趋炎附势之辈，反而可以说是个孝子”。
　　皇帝脸色稍霁，说到：“那也罢了，只是元儿的婚事，绝不能如此将就。齐衡并非朕属意之人，朕不会把公主嫁给他。”
　　齐衡听到这里，心痛如绞，眼泪再也忍耐不住流了出来。太子看到皇上如此固执刁难，也不知如何说话，只得站在一旁。
　　这时皇帝唤了两个内监进来，一人端了个盘子，左边的盘子里，是一道圣旨，右边的盘子里，是一壶酒。
　　皇上说到：“这道圣旨，是封你为太子太保，赐婚荣国公嫡女的。而这一杯是鸩酒，若你还是执意要求娶纯元，就喝下去。想好了就自己选吧。”
　　齐衡听了，毅然叩首道：“只求陛下不要为难公主。”说完，便伸手去拿右边的那杯酒。
　　太子看到皇帝要赐死齐衡，惊的忙伏地说：“父皇，元若有国士之才，世属罕见。还望父皇开恩，让他再回去想几日。”一面又劝齐衡：“元若，你便随了陛下的心意吧，元儿她必不愿意你为她而死。”
　　皇帝铁青着脸没有回答，齐衡也不多言，端起酒杯，流泪仰头喝下鸩酒。
　　只觉得腹内一阵绞痛，头也晕了起来，齐衡心想，这便是要死了吧，可怜父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纯元知道了，会哭成什么样子，也不知她以后还会不会记得自己，想着这些，意识便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