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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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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宿命
“你在担心吗?”
黑暗深处,将神明大人送走后,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侧首,对着立在自己肩头的一团雪白突然开口。银喉长尾山雀低下脑袋,有气无力地鸣叫了几声。
女子自然是风和。她说话的对象并不是团子,而是身旁突然出现、一言不发的男人。
与百目鬼面容无二的男人 ,就连周身沉静的气势也极为相似,只是更加凝重,甚至有些萧索,令人觉得难过。如果一定要与百目鬼作个区别,那就是在他后颈侧方有一道很深的伤痕,一直向衣服里面蔓延,看不出有多长。
风和见他一直不回答,有些无奈。“百目鬼,你既然担心,当初何必来这里。”
他的确是百目鬼,只是却是另外一个时间线的“百目鬼静”。
原本安生蹲在风和肩上的团子突然扑楞起来想飞到男人身边,被风和一把抓住。她小心不会伤到小雀,柔声安慰。“别闹。还不是时候。”
男人看着他们。“我只是有点感慨。”
风和理解地点点头。“也对,他们的感情很好,而你,”她暗地里捏了把团子。“你甚至不能回去看看他。”
“不过是我的痴念罢了。”男人伸手接过银喉长尾山雀,轻柔地给对方顺毛,小家伙歪着脑袋呆呆的看着他。他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而他们,两个人都毫无察觉。”
“原来你观察的这么仔细。”风和叹道,“我倒是觉得,也许他能做得到的。”
男人动动唇没有说话,他将团子递回去,再一次消失在黑暗里。
“啊,百目鬼倒是越来越熟悉这里了。”风和笑着摇摇头,然后看着在掌心不安地抖动身体的团子。“好啦,他走了,你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话音未落,团子就化为流光,变成少年的模样稳稳落地。
风和笑眯眯地看着少年。“四月一日君。”
少年很平静,几乎可以说是冷淡。“风和小姐。”
风和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要先见一位客人然后去另外一个世界处理点事情。梦果已经成熟,百目鬼君他们要出发了。为了保证时间线之间不被合并你已经不能再出现在这里了。不过现在你想在这里参观还可以呆一会,记得在青盏灯灭掉前回到你的世界。”
四月一日点点头。“只是您上次折的桃花.....”
“已经折下来的花是无法再放回去的,按照约定它们属于我,直到凋零之前我都会带着。”风和不在意地笑笑,“放心,你家店里那棵树不会受到影响的。”
直到离开很远的地方风和才停下来。其实该见的客人还没有到,她只是不想和那位四月一日单独待在一起。每一个时间线里“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所经历的过程并不一样,虽然他们的性格不会发生大的变动,但是某些细小的方面却有决定性的不同。拜神所赐,她拥有不受规则束缚任意跨越时间的能力,与之相对应的代价则是在她离开她前去的时间点后,除了与“契约”有关的人以外,见过她的人都会忘记曾见过她。
百目鬼忘记了,是因为按照契约上的内容,他需要在完整的度过自己的人生以后,在死亡的那一刹那作出决定,在此之前他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那个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已经看过他的未来了,虽然这是不被允许的。不过我离开之后你就会忘记,倒也没什么。”
“您既然特地为此来找我,应该是有所要求吧。”
那个孩子真的是太冷静了。
“没错,只不过我不能强行干涉,你自随你的心意选择就好。”她记得百目鬼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很低。“如果这是我的愿望,真的可以让他摆脱那个未来吗?”
“‘未来’对应着某一个‘过去’所以是无法被改变的。”她看着彼时尚且是少年的百目鬼,坦白。“因此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通往未来的过程里,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细微差别,只要是在关键的点上,所得到结果的形式和本质就会有天差地别。”
她没有说破,因为她相信百目鬼会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大致交待好后,她在离开前还是特意嘱咐了他。“百目鬼君你不必想太多。在你活着的时候你只要让‘百目鬼静’的人生没有遗憾就可以了,请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去选择。”
“除了那枚蛋,无论如何也不要使用它。”
这是第二个时间线里的百目鬼,也是她决定作为辅助对象的那一个——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只有这个时间线里的最合适。没有和五月七日小羽牵扯得太深,比另外两个时间线里的百目鬼静意志更坚定,也更坦率。最重要的是她在被规则束缚的前提下找到他的时候,第二个时间线故事刚刚开始不久而已,除了侑子和樱狼他们的未来,宿命和因缘都未定型,能够变动的地方太多。
看来即使不是本源的时间线,那一块也是属于无法改变的一部分啊。
不论是哪一个时间线,她都没有告诉他们她的契约其实是她与某个拥有强大魔力的人签订的,并不是百目鬼。与百目鬼的约定属于衍生契约,所以条件要宽泛的多。而真正与百目鬼签订契约的人其实是神明大人。
她慢慢地走着,突然想起来第三个时间线里百目鬼问她的话。那个同样被自己找到、但最终也没有许下愿望而是孤注一掷的男人,在强行交换了四月一日的命运后被独自遗留在“店”里的百年后,再一次遇到自己时问的话。
“您会出手相助,也是因为因缘吗?”
她当时没有回答,因为真正的原因她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她所做的一切也是出自于自己的私心。
那个无法凭一己之力实现的愿望。
低下头,她看着腰束上的彼岸花纹缓慢的蔓延开直到覆盖住从锁骨至膝盖的位置,衣裙的颜色也不起眼的慢慢加深变成水红色,浅浅一笑。
也许这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