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因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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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因缘
时间的裂缝。在这种地方是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的，百目鬼不确定距离自己醒来究竟过去了多久。他安静地发着呆，默默打量着被沉墨般的黑暗掩藏住的世界。
风和毫无所觉他在走神一样仍旧兴致勃勃地介绍时间与空间的奥妙之处，丝毫不顾及他想要尽快完成心愿的心情。说起来这种热爱捉弄人的性子还真是与侑子小姐有种微妙的相像——只不过她们捉弄的对象不同罢了。他回过神，看着对方的眼神有点茫然，很快又恢复明净。风和放松肩膀，纵容地笑笑。“不用担心，在你得到所求之前，契约的力量会保证你不会被规则的力量所抹杀。”那一笑如万千春花盛开，风华绝代，他脑海里闪现的却是某个身着艳丽和服的慵懒少年漫不经心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哪里不大对的男人干脆将话题拉回到约定上去。
“您说过这事有点麻烦。”
“当然了，”她懒懒地倚靠在树干上，“也许你对侑侑为什么会消失有自己的猜测，但你绝对不知道小四一能够留下来的原因。”
“与他有关？”百目鬼心下一沉。
风和看了他一眼，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樱花树上，而她肩上的那只长尾山雀则是低低的啾鸣两声。“百目鬼君，你既然选择与神明大人定下契约而不是选择使用那个‘蛋’，想必已经知道那个道具的限制了。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但关于小四一，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
“他与那家店的缘无论如何也无法斩断。”
他闭上眼。“我知道了。”所有的记忆都归位之后，他已经意识到这句话的沉重。“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回到时间线里已经发生的‘过去’然后将侑子小姐带回那家店。”
并且是在不干扰“现在”的前提下。
想要实现四月一日的愿望，就必须让侑子小姐回来。但是“侑子的消失”是混乱的时空恢复正常的“必然”，也是他所在的时空不能被扭转的“未来”。在风和不辞辛苦的强调很多遍之后，他知道了在时间线里穿梭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回到一个时间线过去的时间点，如果重要的“过去”产生变化，就会影响这个时间线的“未来”，影响达到一定程度时会导致原本的“未来”被变化之后的“过去”所产生的新的“未来”取代而消失。如同那个有名的祖父悖论，事实上如果一个人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杀死了他的祖父，那么消失的不会是他，而是被他改变的时空——诞生出他的“未来”以及祖父存在着的“过去”。悖论只是陷入了直向逻辑的死循环却没办法解释那个人之后的去向：因为杀死祖父之后他原本存在的世界变崩溃了，他没有能够回去的地方。
也就是说，假如百目鬼没能找到最正确的时间节点，那么他生前所存在的时空就会彻底消失，包括所有他所熟悉的人和事物，而他却会继续存在，在失去了他原本应该存在的“未来”后永远在时间夹缝里游荡，或者被规则排斥而不停地在不同的时空里穿梭并逐渐被遗忘。
这是扰乱时空的惩罚。
“不用太担心，我已经帮你找到不会影响未来的时间点了。”
风和看出来他的担忧。她懒懒坐在地上，倚着树干抬头看着上方的樱花，任由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铺展在地上。雪白的银喉长尾山雀突然飞离风和，径直往百目鬼的方向而去，然后就在他平静无波的目光中用小小的、尖尖的喙狠狠啄了他的额头一下。他有些哑然，伸手想要接住这只软萌的小家伙，熟料它很不给面子，立刻就又飞回风和身旁，还是停歇在她肩上。
风和悠然开口。
“既然这样，那这次‘提示’的机会就先留着，”
说着，她似乎是在叹息：“反正你以后也会用到。”
“在回到过去之前还需要准备一下，不过百目鬼君一个人是没办法完成的。”
风和的话音刚落，百目鬼便看到一个身影从黑暗深处缓缓走过来。他看着那张逐渐清晰的面容，蓦地睁大眼，握紧掌心。
风和看看他，又看看来人，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所以，小四一，麻烦你啦。”
“你是不是在好奇，为何百目鬼离世你没有察觉到？”
结束一天的工作，四月一日勒令除他外的所有人去休息，小全和小多很是乖巧地去睡觉，而死活不肯走的摩可拿则被他团巴团巴扔到仓库里了。他站在庭院里，看着纯黑色夜幕上的一弯皎月，听到一直隐身的“客人”的话，也没去深思其中的含义。
“客人还是出来吧，这样我也好招待。”
“啧，真是不可爱。我先布置个结界。”
四月一日静静等了片刻，细微的魔力波动过后只见一位容色殊绝的女子手执一束桃花，面向他莞尔一笑。
他习惯性牵起温和的笑容。“不想客人原来是一位美人。”
美人将桃花抱在怀里，闻言展眉一笑。
“小四一你倒是绅士。”
他行了一礼，暗中探查自己布置在店周围的结界。“让客人见笑了。”
见他面上如此明显的防备，美人很快收起脸上的微笑。“小四一你不必如此担心，我怀里这束桃花足够免于我的力量和‘店’起冲突。早上那会儿我本来不想捉弄你来着，”说着她似乎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压下眼里的笑意，一脸无辜，“谁知道小四一你会反应那么大。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我现在过来是有事情拜托你。”
四月一日听着对方使用平语，俊秀的面容上神情平静。“还是请客人在提出委托之前将刚才的话说完吧。”
然后他看到美人十分挫败地叹了一声。
“很简单啊，你和他的因缘没有断开。”
因缘......没有断开。怎么可能呢。他心里的思绪翻涌不歇。
这世上所有的缘只能限于活着的事物，不论是人还是别的，甚至就算是神明，在陨灭的那一刻与之相关的因缘便会通通断开。
风和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拈起一枝桃花。“该说不愧是侑侑一手带出来的孩子吗。只不过，她难道没有和你说过神明的力量是可以干扰的？”
四月一日眼睑微合。
神明，吗？
风和转着手里的那一枝桃花继续补充。“这也是我这次来找你要委托的事情。”
没有立刻答应，四月一日只是浅浅鞠了一躬。“若是神明大人都无法解决的事情，在下又能帮到客人什么呢。”
“因为事情的起源是人类，所以所有的因果都要在相关之人的手里完结才可以结束。”风和看着少年，“你可以先考虑看看，我的委托是希望你来一趟时之隙，具体的内容你去了就知道。”
四月一日抬眸，他的神情是难得的严肃。“可是这又和百目鬼有什么关系呢。此世并没有他的灵魂。”他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百目鬼的灵魂可能去的地方，即使拜托了幽冥的使者，他也没有查到男人的下落。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一点点放大，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怀里的管狐感受到他的不安和防备，跃跃欲试地想要出来，被他一把摁回去。
“百目鬼君也在时之隙。”
风和早就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样。
“那个世界自然也有危险，但是在他意识清醒过来之前不会有事。”
四月一日安静地打量眼前的人。一身粉白色深衣，纯黑色束腰，没有任何图案，简单素净，明显并不是自己国家的服饰。“百目鬼需要我的帮助吗。”
“是的。他生前的心愿形成了一份契约，但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现在契约已经生效，不能完成的话百目鬼君是绝对无法承担代价的。”
“那么这个委托，我会完成。”
听到这里他干脆地同意了，甚至没有询问契约的具体内容。他信任百目鬼，更何况那是百目鬼想做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能为这位挚友做些什么，至少此刻，他知道对方需要自己，那么无论如何他也会尽全力去完成。
“那真是大帮忙了。店里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时之隙没有时间的概念，而且你本人只能通过梦境来回，我可以将相对时间设置成不论什么时侯你从那里回来都是去之前的夜里。‘店’的力量开始排斥我了，我该走了。”
说着风和的身影渐渐淡去。
“不过走之前给你一个小小的提醒：你最好和百目鬼君的爷爷打个招呼。”
四月一日没有吭声。他慢慢走到早上放酒碟的地方坐下，而后抬头看向夜空。拿起烟杆敲了敲，想起什么似的又放下。
异色双瞳里波光流转，他低声喃喃自语。“突然有点好奇我和百目鬼的因缘是什么了。”
夜渐渐深了，天空显得越发黯淡，沉沉的墨色渐重，只有一轮明月和寥寥无几的星辰。月华光洁，四周的一切都被寂静包围。
在一片宁静里，他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因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