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17 章 ...
-
就在大殿内暗潮汹涌之际，不远处高高的宫墙上有两道身影一闪而过，快得让路过的小宫女以为自己眼花而不住揉眼睛。
白日里穿玄色过于显眼，于是换上了相同样式的白衫，袖口处以金银丝线细腻地绣了几朵金边的白山茶，连束发的锦带也一并换成质量上乘的白缎料子，腰间垂了块雕镂着游龙祥云图案的圆形血玉，疾掠的身影在碧空之下优雅得恍如云中仙鹤——对于主子的衣着服饰，羲想容一向有着非比寻常的坚持。
——即使是当替身的时候，我也不希望被人怀疑自己的品味！
在某些方面，圆滑的百变狐狸是毫无通融可言的，尤其当你需要劳驾到她的时候。
于是被最重要的左右手如此严正要求的耐冬岭岭主，很没尊严很没气节地立刻举起白旗，从此将自己的门面问题完全交到对方手里——虽然每次看着置衣的帐单都让她备觉肉疼，但仍一次也没敢抗议。
“这身衣裳……是新置吧？”早算不清是第几度擅闯禁宫的辅国将军用他的慧眼瞄了瞄身旁同行的人，立刻道破自家幺妹——现在该称幺弟——脸色不好的个中玄机。
做男子打扮的年轻女子皱了皱她细致的眉头，出口是略为不满的抱怨：“一身衣服竟要二十多两银子，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果然是百变狐狸，出手可真爽快。”辅国将军笑道。
当然爽快了，花的全都是她的钱嘛！女子眉间立刻打成死结。
“不愧是耐冬岭名下的绣坊出品，质优价更高啊！”无良兄长无视幺妹的苦恼，径自幸灾乐祸，“想必你佩的这血玉也是价值不菲，唔……依我看没八十也值个五十两吧——你这一身行头出门，摆明了叫人来打劫你嘛！”
“宁哥你还真说对了！”女子更加不满地咕哝道，“想容当初就是嫌我懒散不爱交际，才硬逼我穿这样出门，说是为了让贼人自动找上门来给我练身手，顺便在江湖上混点名堂出来也好。她还特别叮嘱我，若是遇上名门正派里那些个没啥本事还硬要闯荡江湖的骄惯少爷小姐们被贼人欺负了一定要出手搭救——总之就是要让别人欠人情，而且是欠得越多越好。”
于是她乖乖听话，认真遵从，下场却是凄惨无比！
数不清多少次她百无聊赖地痛扁恶徒之后，也不知怎地就被那些个少爷小姐们纠缠不休，不但一头热乎地自称着哥哥姐姐，还对她上下其手！那些自命不凡的少侠还比较节制，要么牛皮糖似的黏上来要求和她切磋武艺，要么就硬拉她吟诗作对悲春伤秋；而那些娇贵的名门千金们则更是难以应付，个个是一见她就两眼放光，恨不能把她当了人偶娃娃来装扮，她若不从，对方必定是一脸哀怨无限，仿佛她是与她们山盟海誓却背信弃义的令人发指的负心汉，搞得她现在一接到各大门派送来的请帖就浑身恶寒。
世人只道曲平暖交游广阔，为武林年轻一辈青睐有加，却不知她背后辛酸。
她原是专注于修习剑法，那几年却是为了躲避那一大票殷勤得过分的名门子弟，轻功突飞猛进，直追江湖号称风动有声人过无影的神偷练无影。
结果，那个练无影还为此特地寻上门来找她单挑。
那时候真是相当难熬，无时无刻不得防着那个无孔不入又喜欢耍阴招损招的小人的偷袭，不但一点私密的空间都没有，还得时时担心性别曝光的问题，短短一个月就折腾得她心力憔悴。她这才知道识得练无影的人还另外给他取了个绰号——小鬼不近——阎王好斗，小鬼难缠，他比小鬼更难缠！
在她终于不堪其扰决定给他好看之际，某个一脸温文书生样的男子出人意料地发飙，越俎代庖地和练小人轰轰烈烈干了一架，从此还她清静的世界。
当时练无影下场之惨烈，让有幸（不幸？）观战的几人对某前杀手与其文弱相貌截然相反的性情和诡魅狠戾的身手有了一番刻骨铭心的了解。尤记得躲在她身后的蜻姜一边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发抖一边硬撑着笑脸，用发颤的声音打趣说，等哪天耐冬岭资金不足了可以让渠大近卫兼差梁上君子补贴家用——因为他的身手比号称神偷的练无影还要像鬼！
结果是，惨败的练神偷立刻喜新厌旧，死皮赖脸地缠上了她的得力近卫，并信誓旦旦地扬言要一生追随、至死方休。
看着自己近卫本是面无表情的脸孔迅速青白下来的一瞬间，向来无畏无惧的岭主大人生平头一次萌生了退隐江湖的念头。
“看来暖暖你对江湖有相当深刻的体会嘛！”曲平宁纵身越过高耸的宫墙，翩然落地之际，足尖轻点又跃到高屋之上。
以着不输他的速度与他并肩而驰的女子撇撇嘴：“俗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而名为“江湖”的林子里，奇怪的鸟还就特别多。
“真要说起来，尝希也是个怪人。”忍不住抓了抓发痒的左手，辅国将军嘟囔了句。
“嘿嘿~你不要斗不过我家尝希就诋毁他呀~”瞄了眼兄长手背上明显的红斑，曲大岭主不给面子地深深一叹，“都斗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次次载在他手上。我说宁哥，你该不会是被虐上瘾了吧？——哎哟……用不着下手这么重吧，宁哥，我只是不小心说出了事实而已……”
女子抚着发红的额头，泪汪汪地看着对方忽然加速的背影，抗议声被迎面吹来的一阵夏风打散。
风拂过细长发丝，犹如喧夏的脚步，轻轻经过身旁。
女子缓缓吸一口气，感受到浮躁潮热之间夹着的微微清凉。
伫立在屋脊上，随风回身北望，偌大的京城在脚下显得渺小起来，耳边喧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入眼的只有如洗的澄净碧空，和天的那一头，望不见却犹在眼前的白华之境——
“就快是秋天了呢……”
喃喃说着，收拾起零落的心思，将视线转回，只见兄长的身影已然成了米粒大的一点。
“……宁哥也真是，都不等等我，我可是难得才回家一趟耶！”女子小声抱怨着，嘴角勾笑，微俯身，脚下一个用力，离弦之箭般向前直冲而去。
赶上兄长时，正好到了大将军府邸前，一如以往远游归家时偷偷摸摸翻墙而过，熟门熟路地潜入兄长的吟松院。
院中一株青松，挺拔的身躯屹立于天穹之下，气势昂然。
松下，有人含笑相迎。
熟悉的，火焰般鲜红的身影。
“小师叔，你来啦。”
“嗯，我来了，尝希。”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1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