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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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时节，蝉鸣阵阵，天气依旧闷热得紧，照理一身鲜红该是让人瞧着眼烦心躁，可尝希却不会让人如此觉得。
江湖首屈一指的神医，因着“治病不救命”的行事作风，一如他鬼医的称号，是一簇如冰刃般凉薄的火焰。
神手鬼医岁尝希，亦是耐冬岭首屈一指的药师，我的医药毒物知识大半都是他教授的。
“日头烈，小师叔你可别热着了，先进屋里吧。”尝希看着我，淡淡一笑。
不愠不火的温和语调，总是为我着想的话语，使得我对他“鬼医”的称号，不曾有过什么切身的感受。
尝希的红衣看在我眼里，从来都是和徇得犹如三月春风的暖焰。
“好，我也正觉得着热呢！” 弯了眉眼，我乖巧地应声。
尝希微点头，示意我跟上，转身步上廊阶。
宁哥的院子占地不小，屋子却不多，统总也不过五间。一间寝房，一间书房，一间从很久以前便被我征用，剩下两间还没有人住的。不过屋子倒是比别的院里的要宽敞许多。
尝希走了几步，推开其中一扇房门。
“……”我脚下微顿，眨了眨眼，再细辨了下，没错，尝希进的确是宁哥寝房右侧第一间……宁哥让尝希住这间？记得娘亲说过这间屋子是专为我未来大嫂准备的……
直觉回头看向宁哥，却发现他正大步跟进来，我心下暗叫不妙，赶紧转向尝希想为宁哥求情，却见尝希面不改色，也没发话，于是我眼珠一转，心中嘿嘿奸笑了起来。
真好，宁哥，看来你并不是一头热呢~
“来，先把药喝了吧。你的气色看起来实在糟糕。”
尝希淡淡说着，递来一个青瓷大海碗，里头是乌漆抹黑的药汁，药味充斥着整间屋子。瞧见这一大碗浓浓的黑水，向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宁哥也不禁面露怯色：“……我说尝希，暖暖她喝了你这药，只怕病还没好就先给苦死了吧？”
岁大神医没答话，只冷淡瞥过去一眼。
脚踩在自己地头上的辅国将军立刻丢盔弃甲连连告饶：“当我没说！当我没说!”然后乖乖窝到椅子上正襟危坐。
还真是完完全全被打压住了呢~
我睇一眼宁哥，想笑，但顾忌可能会有的下场，硬是忍住了，只听话地从尝希手中接过海碗。
触手温热，不太烫，不过凉。是我惯常喝的药，药性最易发挥作用的温度。
尝希用药最是讲究，且对医药之事极为严苛，依这药的温度看来，想是他早早算好时辰，特地煎熬的。
明明身为师叔，却总让他这做晚辈的费心为我思量，我真是枉为师长哪！不过，能得享誉江湖的神手鬼医亲自照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殊荣呢！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师侄，真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哪——尤其是一旁黄杨木椅上坐着的、不停挠着左手的辅国将军大人。
嘿嘿~我可真是个有福之人呵~
嗯，要惜福，要惜福……
捧着海碗，屏了鼻息，两眼一闭，仰头将药往嘴里灌。
唔……不苦不苦……喝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这浓厚的药味……只要能活下去，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一口气灌完了药，我碗一放，体贴的师侄立即递来早早备好的一盏清水。
我接过，小口小口抿着咽下，努力把嘴里的药味冲淡，边喝还边不忘献媚：“尝希你真贴心，我最喜欢你了~”
“贫嘴。”尝希浅浅笑着，淡淡回了我一句，而后转身在桌前坐下，待我喝完水，他曲起右手食指关节“笃笃”地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见着尝希这熟悉的举动，我立刻会意过来，忙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乖乖朝他伸出右手。
尝希也不多话，指腹搭上我腕间轻压，眯了眼细细诊脉。
“……你最近发作时，动武了？”
“嗯。一时头晕没站好，惊动了太医。”
“药呢？不是让你随身带的吗？”
“刚好吃完了。”
“……小师叔，我记得你的运气一向不错。”
“很不巧，今年刚好流年不利。”
“接下来得用更重的药了。”
“那……咱们打个商量，这次捏药丸子能不能多掺点蜂蜜下去？”
“好说。耐冬岭今夏新采的山茶蜜我带了一罐过来，你自己捏吧。”
“也好，我很久没自己制药，倒是怀念得紧呢~”
我们这厢不紧不慢地一搭一唱着，倒是宁哥听不下去，急急凑过来问：“到底怎么样，尝希？暖暖的身子不要紧吧？”
回应他的，是尝希的冷眼，和我的白眼。
笨死了！明知道尝希最忌讳别人在他诊断时打搅，宁哥是嫌自己的手痒得还不够么？
“……你出去。”岁大神医回过头继续专注诊脉，看也不看辅国将军，冷冷丢出一道逐客令。
被尝希漠视的宁哥可怜地望向我要求声援：“暖暖——”
“叫我也没用啊，宁哥，这里尝希最大了。”须知道对病人来说，天大地大，大夫最大！
自知拗不过，辅国将军皱了皱鼻子，不情不愿地退出房间，还很规矩地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待窗纱上没了他的身影，我这才放肆笑了出来。
“小师叔，你笑什么？”尝希问道，放开扣着我脉的手指。显是我笑得太厉害，干扰了他的诊断，于是便先缓一缓。
待我停了笑，他才再诊。
笑过了头，连眼泪也出来了，我抹着眼角泪痕，趁宁哥不在时落井下石：“我笑宁哥，难得看到他一副扭捏的小媳妇模样，都是托了尝希的福呢~”实在看多了宁哥威风八面的样子，一时间反差太过强烈。
被我这么一说，尝希倒是愣住了，盯了我半晌，微微一叹：“……你呀，自小就是人小鬼大！”
“尝希才是，自个儿的寝间一向不让我以外的人进的，刚才宁哥跟进来，可不见你有什么动作。”若不是宁哥笨笨地多嘴，这会儿还在尝希这屋里待着呢。
尝希也不辩驳，只温温笑着，沉默了一会儿，对我淡淡说道：“小师叔，我会待他好的。”
“这我自是知道。”我侧头一笑，打趣道，“便是你待他不好，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小师叔，你这可是在取笑我？”尝希断好脉，似笑非笑睨我一眼。
“怎么会，我只是羡慕宁哥好生的福气，今生能得尝希你相伴左右。”我收回手，摊开掌心静静瞧了好一会儿，轻声道，“就不知我那命定之人，是否也能伴我一生？”
长长的命线，柔和的弧度，却在虎口近处明显断开——薄命之相，自出生便已注定。
“小师叔，”尝希看向我，依旧温温地笑着，只墨色的瞳孔深邃幽暗，光华流转，“你若死了，我便替你杀了他，断不会让你一个人冷清孤寂。”
“……杀他？”闻言，我垂眼，感觉心中的阴鸷缓缓抬头，我却不愿去压抑，放任它肆意翻涌，填满胸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淡淡应道，“……也好……若是尝希，应是杀得了他的……”
——命定之人。
——既是你的灾星，也是你的福星。
——九死一生之数。
——你的生死，取决于你的命定之人。
……师父，虽然徒儿的命握在他手中，不过他的命也是握在我的手中的……我生他生，我死他死……若能如此，也好……
别过尝希，我到宁哥屋里，却见他一边神游太虚一边反反复复不停地擦拭着他的宝贝破天，那弧度优美的刀身锃锃发亮，其光可鉴人的程度是我生平仅见。
“我说宁哥，你发什么呆呢？”我蹭过去，赞叹地看着破天刀一尘不染的身姿。
多亏是把刀，这要换做是人，被宁哥这么没完没了地擦来抹去，还不掉个几层皮去？
宁哥回神瞪我一眼：“还不是为你!”
我嘿嘿一笑，识相地闭嘴。
他边擦拭破天边问我：“你老实说，你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我吐吐舌：“老样子，就这样了呗~”
“少嬉皮笑脸，说正经的呢！”宁哥不耐地白了我一眼，手上一翻，破天立时就架到我脖子上了。
呜呜呜……宁哥是个急性子的暴力狂……
我紧张地盯着寒光熠熠的刀锋，嗫嚅道：“你也知道，这身子原就破败，这么多年折腾下来，油尽灯枯是迟早的事。”感觉脖子凉飕飕的，我立时招供。
宁哥听了，放下破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怪不得尝希会亲自来了……”话一顿，他又问，“尝希怎么说？可有什么法子吗？”
“这个嘛……”我微微一笑，耳边又响起适才尝希丢来的问题——
小师叔，武功与性命，你选哪样？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1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