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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 1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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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知书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了,简单铺好床被,关好房门,悄悄下了楼。刚到楼下就碰到已经起床做饭的张妈,张妈惊讶的看着他,他尴尬的对她笑了笑,指指外面说出去走走。然后就走到了最近的公交站牌,等来一辆能转到汽车站的公交车,搭上就走了。
他准备回县城,昨天开来的车也留在白南许家的车库里了。他现在没有工作,无业游民一个,而且满脑子都是救他的爱人,实在没心情做别的事情,只能回去静思对策。
昨晚白南许终究没有碰他,他对他说爱一个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他说他很羡慕潘安,他说在心里装着一个人的情况下努力去爱另一个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说他不想看到他痛苦,他说他等了他那么久,不在乎继续等着,或者等到自己主动放弃……
闻知书很痛苦,他从不想辜负任何人,可到头来,竟然辜负了所有人。
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形的大网里,焦灼不安,内心困顿,怎么都挣扎不出去,而且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他只能束手无策的陷在那里等死。
他忍不住想,为什么他这么无能?为什么活着这么痛苦?为什么总是不能如愿以偿?
悲痛之余,他突然抖升出一个横念,如果能够选择,他情愿下辈子不再为人!
白南许一夜未眠,此刻正恹恹的坐在办公室里,眼睛疼的睁不开。昨晚在和闻知书推心置腹的聊过之后就回卧室了,然后像个虾米一样蜷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看着灰褐色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小缕淡淡的光晕,直到天蒙蒙亮。
他虽然答应闻知书尽量救潘安,但在内心深处却一点也不想救他,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想过救他,哪怕闻知书哭着求他。他不是个好人,也从没想过要做个所谓的好人,如果好人的标准是救自己的情敌,那他情愿做个坏人。
他不想以德报怨,他也没那么宽容大度,他是个大男人,占有欲极强的大男人,恨不得将闻知书野兽圈地一样据为己有,不想被人觊觎,不想被人触碰,哪怕看一眼都不行!
又怎么会可笑的救自己的情敌?他脑子被驴踢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扎根在他心里,他觉得如果把潘安救出来了,他不一定能善待闻知书,或者说不会善待他一辈子。因为他毁了他的记忆。白南许在全世界收集证据证明闻知书被清除记忆不是共犯的时候,曾经实地还原过那些场景,别说吃药、注射、做手术,就是一个小小的催眠都能让人痛不欲生,更何况这些方法他的小书都经历了一遍呢?
他在看守所时问过潘安,怎么就这么狠心对闻知书做这些残忍的事情,怎么就能忍心看着他狰狞的挣扎?你还是不是人?
潘安却笑了一脸泪,“我们跟他都有回忆,他却更珍惜你的,你若能理解我心情的万分之一,就能理解我为什么要清除他的记忆。”
我不能理解你心情的万分之一,但我做不到你那样残忍至极。
对于白南许来说,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清除闻知书的记忆,哪怕追他时他还念着潘安。况且就算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他也没有资格没有权利去清除闻知书的记忆。潘安能残忍到那般地步,已经不是爱,而是变态了。
你能指望一个变态善待你一辈子吗?
反正他不信,打死都不信。所以他不会救潘安,哪怕减刑都不会,他情愿闻知书怨他恨他。因为怨怼和愤恨往往好过一往情深,于闻知书于他于潘安都是如此。
他相信时间能抹平一切伤痕,二十年的时间足够闻知书忘掉潘安,就算没有爱上他,爱上别人,然后结婚生子回到正轨,也总好过跟一个变态在一起。
而对于他来说,哪怕失去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后半生背负着愧疚伤痛,他也不愿意看着他的小书被人虐待伤害。
所以,潘安,他不救,永远都不!
闻知书开门关门下楼时他都知道,因为愧疚,他不敢下去,只是在犹豫不决又紧张踌躇的心情下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小院里。
不用想,他也知道闻知书昨夜没休息好,估计跟他差不多,一夜未眠。他太了解闻知书的性子了,看似温吞柔软,可骨子里自有一种决绝,认定的事打死不回头。如今爱人锒铛入狱,他又岂会坐以待毙?
这是白南许目前最爱闻知书也最恨闻知书的地方,闻知书不想辜负潘安,可却不知道无形中辜负了他吗?就算他无能,没有保护好他,可他这几年又过得容易吗?哪天不是提心吊胆、生不如死?
说到底,他就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很憋屈,很不甘心,很想让人安慰。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现实中的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你不甘心。说到底,目前的局面还不是自己无能为力、咎由自取?
冷静下来之后他又想明白了,如果闻知书轻而易举的放弃潘安,他又打心底瞧不起他,或者默默的远离他,因为那不是他爱的小书,那样的小书也不配得到他的爱。
矛盾不矛盾,纠结不纠结?
既想让他放弃,又不想让他放弃,这跟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都是自己清高孤傲的自尊心在做怂。凡事都想追求完美,凡事都想做到极致,可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又有谁的人生是极致完美的呢?大家都是在委屈中抱怨着,抱怨中委屈着,嘟嘟囔囔、磕磕绊绊的过完一生。
昨晚白南许的恼羞成怒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明明那些念头从未消失过,可在别人投怀送抱时又故作清高的将人推到一边,给自己竖立一个守身如玉、坐怀不乱的好形象。
这怪闻知书吗?
当然不能怪,要怪只能怪人类这个群体卑鄙龌蹉的本性!
就像《第二十二条军规》的那句名言,背叛是本能,赤裸裸的本能!
不管怎样,他对他的小书还是满腔的心疼。因为经过这么多是是非非、曲折坎坷、甜过苦过,哭过笑过,要真算清楚谁辜负谁,谁委屈了谁。这笔烂账,根本算不清楚,好在他的小书回来了,他还有机会用一生的时间把认为欠他的那些都补回来,哪怕不能以爱人的方式。
之后的日子里,白南许的生活陷入了一种彻底的忙碌,天南海北的飞,各种饭局、会议应接不暇。他一直都是一个有追求有理想的人,现在虽然没落了,但他心中的帝国之火却从来没有熄灭过。能不能将企业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他保证不了,但他活一天就会朝着这个念头奔跑。
忙碌之余他还时刻关注着闻知书的动态,自从上次他早晨离去之后,他们就没联系过。闻知书不是傻子,白南许那个“尽量救潘安”的承诺含金量有多高,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是以他也不再卑微下贱的恳求他,而是用自己的方式拯救爱人。
他在家待了没多久就回青城了,他也准备东山再起,他像几年前一样,在青城开了家咨询公司,规模跟之前的差不多,八九个人,每天做方案、见客户,忙的不亦乐乎。除此之外,每月一次的探监也从未缺席过,15分钟的时间里有10分钟都是他在说,说以前说现在说以后,有时没话了,就给潘安讲笑话,想逗他开怀一笑。但潘安却很少笑,即使闻知书笑的前俯后仰,他也只是抿唇一笑,然后怔怔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闻知书知道他心里苦,过得苦,无可奈何之余只能一遍遍安慰他不要失望,他会努力挣钱,托关系,想方设法救他出去。可每次他说这些话时潘安都用一种可笑的眼神看着他,搞得他很挫败,低头不敢看他。
每次探监回来,他都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大哭一场,他觉得自己很无能,很渺小,连自己的爱人都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受难。他越是这样想,越焦躁难言,越愧疚不安,越觉得自己不该坐在这里,应该进去陪着他一起受苦受难。
可这个想法也只能是想法,他知道自己若是进去了,除了父母悲痛欲绝、痛不欲生外,白南许也会想方设法将他捞出来的。
是啊,白南许会不顾一切将他捞出来,那他为什么不愿把潘安捞出来呢?
他理解白南许的心情,但不认同他的做法,他羡慕他嫉妒他又恨他,可不管他怎样恶毒的中伤他,他都左右不了他的做法。
有好几次他想跑过去求他,但跑到半路就停下了,去了又有何用?还不是自取其辱,白南许连他的身子都不要,还会要他那点可怜的恳求?
算啦,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好好奋斗吧。
可潘安的情绪却很不稳定,有次他竟然看到他右眼上缠着纱布,他以为是跟人打架了,询问之后才知道是潘安自己在自残。他急得直跺脚,忙不迭的说了一大堆劝慰的话,可潘安却始终冷冰冰的看着他,仿佛在说,“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无力的跌坐在地,巨大的枉然疯狂的将他淹没,他觉得自己掉入了无底深渊,但始终处在一个往下跌落的过程,不管他怎样惊骇窒息、面如死灰,都没有跌落在地摔的粉身碎骨,只是在惊慌失措、焦躁不安中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