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模俞焉》霜与孤

6、签约签约

　　俞焉不知道她的T台首秀表现地怎么样。

　　每次上台间隔留给她回到后台，脱掉衣服，换上衣服，还有该死的鞋子的时间只有短短两分钟，到处都是催促声，喊叫声，总是有临时状况需要处理——比如有个女孩换好衣服发现之前的裤装没有脱掉，再脱掉鞋子显然来不及了，最后只好剪开了那条漂亮的皮裤。

　　展示完最后一身衣服后，俞焉才来得及考虑她的T台首秀表现如何。
　　她的自我感觉不错。
　　上台前照例很紧张，但随着她正式亮相，所有杂念远去，她唯一考虑的就是顺着身体的本能——经过上百次练习后形成的肌肉本能，控制头的摆动，肩颈肌肉的伸展，双肩的自然下垂，身躯的挺立，绷紧臀和胯的肌肉，带动大腿向前迈步，同时小腿肌肉使力，脚尖自然踢出，走动中始终保持身体核心的稳定……说起来久，其实这就是一瞬间的念头。
　　那个时候她突然有一种熟悉感，好像，好像那个踮着脚尖跳芭蕾舞的小小女孩在她心中苏醒了。恍恍然，俞焉发觉原来即使十年过去了，她心底那个芭蕾梦从来没有消失，她有一瞬的感伤，但更多的是不服气。
　　十年前尚年幼的俞焉没法控制自己的人生，现在，她又有了一个新的机会，她不会错失它的。
　　她一定会抓住它。

　　一天后，俞焉已经在伦敦了，长途国际旅行后短暂休息了一会，节目组邀请了一位伦敦摄影师带着女孩们在伦敦街头演绎了一组时尚大片，天气很冷，但初来到伦敦的众人兴致很高。
　　这些照片将会和初选时的近距离五官特写照、模特屋拍摄课程时的清新家居照一起，作为她们制作模特卡的素材。

　　她们会在伦敦待满一周，行程包括制作模特卡，改变发型，学习穿衣搭配，学习面试技巧。这一切都围绕着casting，即选角。
　　模特卡或者书是由模特的照片装订而成的册子，里面有能代表模特风格的照片和模特的身体数据。它是模特的简历，每个模特都需要带着这本书进行面试。

　　“当你们成功搞定一项又一项工作，里面现在的照片就会换成你们的商业摄影照片，替你告诉下一个选角导演你曾经做到了什么。”欧文说。
　　欧文从纽约来到了伦敦，短短三四天内进行了两次超过十小时长途飞行的他仍然显得精神奕奕。

　　只在初选时露了一面的IMS副总裁黛布拉是这次模特甄选中最重量级的人物，伦敦的行程中她依然没有出现，不过托欧文带来了一位她的得力干将。

　　这是一个在三十岁前半段的白人男性，他中等个子，棕色头发，身材敦实，双颊有一些红痕和晒斑，气质亲切，不像是时尚圈的人——刻板印象里的时尚圈应该是时髦纤瘦的——倒像是典型的美国南部农场主。
　　欧文介绍他是IMS纽约的经纪人约瑟夫，这次跟他一起过来，帮黛布拉“看看女孩们”。

　　女孩们欢欣鼓舞，俞焉有几分疑心，多观察了约瑟夫几眼。

　　上周淘汰的是和丸子头走得很近的卷发女孩和另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孩。
　　评审林说最终结果是由他和其他几位评审线上交流后最终决定的——黛布拉、欧文和别的评审看了女孩们首秀和平时表现的视频，以及拍摄课后的硬照。
　　俞焉当然没有看到她们昨天的表现，那时候她正奔跑在后台换装呢，不过三天的同吃同住也足够她看清了，她们确实是综合实力较弱的两个。

　　俞焉一直觉得节目的安排有点奇怪。
　　模特之路真人秀的核心团队很有实力，不提IMS的副总裁黛布拉·罗斯，和神神秘秘的摄影师欧文，就说《VOGUE》的创意总监林吧，要知道虽然是中国版，听着含金量没有四大高，但是创意总监，这是一家杂志仅次于总编的实权人物，而《VOGUE》的创意总监，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能当的吗。没两把刷子这位置坐不稳。
　　既然大费周章请了人来，又不惜重金雇了顶级的造型师、摄影师、灯光师，还有艾玛、兰姐以及在伦敦一系列培训中的老师，这些老师的专业性在俞焉见过的人里都是在前列的，要知道俞焉拿来比较的是她父亲团队的人，那些可都是任职于资金规模百亿级的集团的绝对精英。
　　方方面面都显示节目组，或者说IMS公司是很看重这次模特之路甄选的。

　　既然是看重，又为何整个模特屋阶段，核心人物黛布拉迟迟不归？
　　模特屋阶段决定谁走谁留主要是看T台首秀的表现吧，可是决策人物竟然一个两个都不在，就剩下林在主持现场。
　　打个比方，就像是主人家精心侍弄了几盆名贵的花，请眼光老辣的赏花专家来品评孰优孰劣，结果人请来了，就往花棚里一放，主人家自己人走光了，搬弄花盆、松土铲草这些杂活累活都扔给客人了，这是什么道理？

　　不论俞焉有多少疑惑，现在她面对的是一个一个不停歇的课程。
　　才华横溢的摄影师在硬照拍摄时教她们如何利用肢体的移动摆出好的造型，又如何利用眼周肌肉传达情绪让眼神能穿过镜头和摄影师互动；
　　知名模特的穿衣顾问带她们去选购衣物，教她们哪些衣服符合她们的风格能强调她们的优势，哪些搭配是糟糕的品味绝对不能穿；
　　伦敦经常服务于时尚人士的美发沙龙为她们设计了新的发型，适合她们的风格的，颜色漂亮并且柔顺自然的一头秀发；
　　声名大噪的新晋时尚圈宠儿同样也是国人的成橙教她们面试小技巧，比如去面试前完全不要化妆除了一些遮瑕，不用一直穿高跟鞋可以随身带着见客户前换上，随时在身上装一点爽身粉，穿鞋子就会很顺利，等等。

　　所有这些都围绕着选角。

　　“我们在说的是选角，女孩们。”欧文毫不客气地说。
　　“选角是最重要的，它是你通往时装秀场、杂志拍摄，甚至广告大片的大门。”
　　“所有的模特工作都需要经过选角。”
　　“你走进去，带着你的模特书，表现出你的个性，给客户留下印象。”
　　“每个人都只有几分钟，你必须让他们了解你，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后记住你。”
　　“是的，选角特别特别重要，”让人惊讶的是，来自纽约的约瑟夫会说中文——有口音，但相当流利。
　　他没有缺席几天内女孩们的任何一项日程。
　　约瑟夫和欧文一起，大多数时候只是看着，偶尔会交流几句。
　　现在他接话，“如果一个女孩有非常好的外形——让人惊艳的美貌，但是走进来搞砸了面试，她也不会得到这份工作。”

　　在这个周末，女孩们会去见一位现在在伦敦相当有影响力的时尚导演，这次casting的结果会决定哪两个女孩会被淘汰。
　　在面试前一天，欧文和约瑟夫每人和5个女孩分别做了单独谈话，来更好地了解女孩们，帮她们展现出更有魅力的自我。

　　“你，就是我在找的女孩。”这是约瑟夫对俞焉的第一句话。
　　“谢谢你对我外形的赞美。”俞焉回的很快，不假思索。
　　他们在用英语对话。
　　约瑟夫扬了扬眉毛，“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是的，”俞焉承认，“你刚来的那天我还不确定，但现在事情已经很明白了。”

　　俞焉指的是，她知道约瑟夫是为她而来。
　　约瑟夫显然也知道她知道了。

　　“我喜欢和聪明的女孩说话，”约瑟夫愉悦地笑了起来，“那么你对我的邀请怎么看？”

　　俞焉大概知道为什么约瑟夫会匆匆赶来——来纽约的前一天，林突然变得很热情，鉴于他以前最欣赏的女孩并不是她，俞焉只能认为要不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要不然就是她在那晚的首秀上表现得超出想象的好。
　　俞焉不反感约瑟夫。
　　圆滑、有城府、有手腕，对经纪人来说这都不是坏事，现在看起来他人脉也很广。而且俞焉现在对这行业只比一无所知好一点，签约一个资深经纪人非常有必要。
　　没有模特能在没有经纪人的情况下名扬世界。
　　时尚圈是个很成熟的商业世界，模特把外形出售给设计师、摄影师和导演，经纪人作为中介扮演了重要角色。
　　因为时尚圈受欢迎的外形总是不断变化，外形又很难通过语言描述。
　　经纪人需要不断吸收新信息和业内最新动态——就是打听八卦——来保持对当下最受圈内人追捧的外形的敏锐，只有他们最了解客户想要什么样的“外形”。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信息如此畅通的现代社会，星探这种职业还会被模特行业保留下来的原因。
　　这一点，俞焉也是到了这里才慢慢领会的。

　　和任何行业一样，最顶级的资源只掌握在最顶层的人手里——四大封面六大蓝血八大品牌高高在上，但都决定做模特了，总要肖想一下——这些能成就模特的编辑、设计师和摄影师，往往通过大经纪公司来寻找模特。
　　所以，这个机会，俞焉是不会放过的，更不会傻傻的为了所谓公平、所谓歉疚感拒绝签约IMS——万一没拿到第一名，这个机会也跑掉了，她短时间内到哪再去找一个？要知道，模特，是个和时间赛跑的职业，和那些13、4岁走上T台的模特比，她已经远远落在后面了。
　　想是这么想，不过，约瑟夫并不需要知道她的这些想法。
　　俞焉狡黠一笑，
　　“既然现在是你想要和我签约，不应该你来说点什么打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