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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未来的super mode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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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赛前谈话中了解到,你们中有人的英文特别出色。”
女孩们的目光顺着林的视线集中了过来。
林所指的谈话发生在公布了12人名单后。
轮到俞焉的时候,是由一位气质亲切的女性工作人员和她在一个小房间内共同完成的——当然,少不了摄像机。天知道,谈到擅长什么的时候,她自己擅长的东西一样都不能说,跳舞、马术、法语当然都不是这个履历一清二楚的17岁小镇女孩该会的。
俞焉最后诸般权衡秀了她娴熟的英语,和绘画——她毕竟不能表现得这么乏味。
事实上她现在地位岌岌可危,11位女孩都年轻漂亮,最小的16岁,最大的23岁。
不愧是从全国各地甄选出来的,初选负责人的眼光也很毒辣,女生们风格各异,不过经过打理,杂乱和粗糙消失了,个人特质和生涩的美丽彰显出来,留下来的人人光彩照人。
不像以前看过的有些国内真人秀,选出来的人怪是怪了,但分寸没把握好,气质也平庸,完全不觉得整体是美的。
乃至遭到群嘲“丑爆了”。
举办这类节目,真的是有门槛的,没有大腕坐镇,就没有好的审美。
而好的审美——能选出会被当下时尚圈喜爱的面孔,发掘超级模特——不是这行的资深权威人士是不可能拥有的。
女孩们都因为林的话看向这个方向。
“徐笑和俞焉的英语很好,有人觉得自己难以和艾玛沟通的,可以找她们帮忙。”林笑着说。
“嗨”俞焉迅速扬起脸,友善地对大家打了个招呼。
坐在侧前方沙发上的灰咖色长直发女生也做了一样的举动。
俞焉记得她,是最大的那个女生,23岁,和她以前一样大——这再次证明了行业对年龄的苛刻——正在美国读研,有好的英语是一定的。
模特屋里的气氛温和友好,没有预想中的drama,T台训练占据了这几天绝大部分的时间。
装了临时T台的屋顶泳池边总是围着几个女孩。
俞焉整整三天除了晚上睡觉其他时间都泡在这里。
不是脚蹬十厘米高跟鞋在T台上练习一字步就是在泳池里懒洋洋浮着,这让她又发现了现在身体的一个大优点——虽然全身涂了厚厚的防晒霜,但这么长时间高强度的日晒,她愣是一点都没晒黑晒伤。皮肤还是保持比正常黄种人白的多的色号。
结束了一小时的练习,俞焉和艾玛打了个招呼,去岛台取了杯苏打水,拎着高跟鞋走到凉棚下。
五月刚过,首府的天气完全是盛夏的架势了。
没坐下一会儿,两个女生结伴走了过来。
“焉子,练得不错呀,”她们都看过俞焉开始时糟糕的台步,走在前面明丽活泼的丸子头女生闪着好奇的神色,“听说你现在成丽丽的保洁工了?”
丽丽是俞焉三天的同居室友,她也是俞焉宁愿在这大晒太阳也不愿意回房间的原因之一。
闻言俞焉苦笑了一声,“人艰不拆啊。”
丸子头热爱八卦,消息灵通,俞焉愿意和她多聊几句,她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也不知道我们的欧文大帅哥什么时候回来。”
林最后扔下的消息是欧文要离开节目组几天。
到现在也不见踪影,看样子他要缺席今晚的专场时装秀了。
“你也想他了对不对!”丸子头就是第一天见到男摄影师差点拽断腰带的女生,她现在好像听到别人提到自家爱豆的粉丝,“我听说,”她忽然又情绪低落了下去,吸了一口杯中的橙汁,“欧文突然有事赶回纽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应该会直接去伦敦吧。”
俞焉敏感地察觉到什么,诧异地问,“怎么,你不觉得自己能留下吗?”
她咬着吸管支支吾吾,“也不是啦。”
“丸子觉得做模特跟她想象的不一样,上午的时候……”卷发女生替她解释。
俞焉明白了一点。
上午着装顾问兰姐带12位女孩去了购物商场,根据每人提前写下的最喜欢和最讨厌的三件衣服清单,给大家搭配了一身造型——从最讨厌清单中。
回来就让大家穿着这身衣服走台步——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俞焉惊奇地发现几乎所有女孩都好像不会走路了,台步水平退回到训练之前,甚至比那更差。
不但犹犹豫豫,目光闪躲,已经纠正了的小毛病也频频出现。
兰姐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在所有人走完后,她面朝着大家说,
“别担心,我不是来批评你们的台步的,这是艾玛的工作,我不会跟她抢这个。”
她好像试图开个玩笑,但不太成功,大家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连平时最积极的女生都没有给她回馈。
她也没有在意,继续说,“我想跟你们谈谈关于相信,关于专业。”
她顿了顿,
“当你们拎起衣服,然后把它穿在身上,你们觉得这很困难。”
“因为你们完全离开了自己的舒适区,穿上了以前绝对不想穿的衣服。”
她指了指女孩们,
“但是,你们要知道,这是个‘穿衣服’的行业。”
“当你踏进时装界,设计师决定你穿什么。”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相信专业人士的审美,把它穿的好看。”
“即使你披个麻袋,你也要把它穿成好看的麻袋!”
她最后顿了顿,强调,“而这,就是你身为模特的价值!”
俞焉对这堂课没有什么看法。
据她观察,有些女孩好像被鼓舞了,有些人却低落了下去。
看来丸子头是后者。
她放弃揣度,直接问,“你是不高兴穿难看的衣服吗?”
“不完全是,”丸子头否认,她思索了一下,说,“我是不喜欢那种感觉,自己想穿什么都不能决定。”
“而且那还是在这么多人的眼光下,”她声音大了起来,“要是真的上了秀场,那就是在全世界的眼光下。”
啊,俞焉明白了。
“你觉得像个傀儡,或者一件工具。”
“是的是的,”她连连点头,“我一想到这里,成为模特的兴奋感就消失了,我觉得丢脸,我为自己感到尴尬。”
她好像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而且我最不喜欢泳装环节,一直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体,所有人都盯着你,就好像你只是一件东西,一些数据。”
俞焉有点同情地看着她,“可是这行就是这样。”
卷发姑娘附声,“是啊,模特就是这样的行业。”
丸子头不做声了。
她倔强地扬着下巴,眼神穿过泳池,盯向T台的方向——又有个女孩踏上去,来回走了起来。
下午,女孩们和十几个人规模的造型团队忙活了起来,她们开始做头发、上妆,灯光师和摄像师在架设备、布置场地。
做造型花了她们几十个人几个小时。
在临时布置的后台,每个人分到了三件衣服——造型师兼时装秀导演兰姐带来了四个年轻法国设计师的最新作品——她们将在稍后展示它们。
紧张的带妆彩排后,女孩们换上第一套look,在T台后面站成一排。
俞焉站在倒数第二个,这是她的上场顺序。
她现在又饿又累,开始还觉得紧张,几个小时后的现在,只想着一切快点开始,然后快快结束。
俞焉当然知道这行业的不人性化。
模特行业的最开始,是第一位真人模特出现在巴黎的时装沙龙,就是为了取代那些塑料假人展示衣服。
虽然模特的地位现在越来越高,顶尖模特更是上升到明星的高度。
但模特的本质还是为了展示衣服,售卖身体以换取报酬。
确切地说,职业运动员、拳击手、相扑手、服务生和空乘人员谁不是在售卖身体呢?
他们也都需要穿着被规定好的服装——拳击手和相扑手穿得只会更少——进行“出卖”身体,换取金钱或名望。
更广义的售卖身体,在任何工作中都存在。
如果连这点程度的付出都接受不了,只能说根本没准备好进入这行。
或者说根本还没准备好进入职场。
不过想到女孩们的年纪,俞焉释然了,她们本就还没准备好面对残酷的成人世界。
虽然俞焉也还不算真正开始过正式工作,但她对这一套很了解。
即使在家庭中,子女不止一个的人家,小孩子又何尝不用揣摩大人心思、假扮乖巧来赢得更多的资源——更多的注意力呢?
要关注的不是付出什么,而是能得到什么。
被注视身体,被审视,被挑剔外形,甚至被精神霸凌。
Who care?
她能做的,就是做到最好,让最挑剔的摄影师和时尚编辑都闭上他们的嘴巴。
音乐声响起,目视一个个女孩或紧张不已,或强作镇定地走出去,俞焉默默对自己说,就是现在。
她再度深深呼吸了一次,耳畔传来秀导的催促声,俞焉踩着音乐的点,大步走了出去。
上身一件短斗篷式样缀满灰蓝色和银白细长流苏的上衣,下身白色皮质贴身一步裙,随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前,贴着上身的垂质流苏摇摆着抚摸着她的身体曲线,细微的银线在灯光下忽明忽暗,摇曳生姿。
随着她走进,细节放大,黑色缎子似的长发,衬着雪白的皮肤,修长笔直的双腿随着她大步迈动坚定有力的线条若隐若现,隐约透露出致命的诱惑。
她秀挺的鼻尖,自信的轻抿的殷唇,她的眉眼开合间似有神光逼人,简直无一处不美,让人情不自禁睁大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又好像看哪里都会遗憾错过精彩的地方。
正在手忙脚乱地紧张取舍的时刻,一瞬间正走来的那人展开了双臂。
耳边哗——的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也没人有时间关注。
霎那间满目的碎光铺开,她衣袖上长长的流苏闪烁着银光随着她的起伏挥动,轻柔地徐徐地随着微风扬起,至最顶端,又恋恋不舍地坠落。
这个镁光灯下光芒万丈的人扬着手在T台最前端——最靠近众人的地方站定,然后微收起手,轻轻侧身,像骄傲的鸟儿终于择枝而憩,纡尊降贵地梳理羽翼一般垂下手收至身侧,最后那双漂亮的眼眸深看了众人一眼——干脆地转身走了。
有过了两秒这么久,林轻声“哇哦”了一声。
身边嘈杂了起来,这时候才会突然察觉刚才是那么安静,除了不知是谁碰翻了箱子的那一声,还有音乐声,不,在那几十秒音乐声都远去了。
林当然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职业原因,每年两界的时装周还有各大品牌的时装秀他见的多了,最顶级的超模走秀他也见过。
不是说刚才的表演比那些都更好,只是,就只是他完全没想到,没有预料,会在这里看到如此惊艳的一段秀。
目视着那个背影渐渐走远,消失在T台上,他怅然若失地收回视线,朝身边看了看,只有一些化妆师、造型师和完成工作坐下来的工作人员在交头接耳。
没有人可以和他聊聊。
这些人被那个女孩吸引了,但恐怕还没意识到。
他按捺住自己想立刻掏出手机和谁聊聊的冲动。
后面还有女孩,还有工作。
不!管他呢,什么工作都没有这个重要。
看他发现了什么,一个未来的super mod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