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归人（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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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住了嘴、陷入回忆的时候，四周都是寂静的，城里的人对远嫁蛮夷的九殿下自然不陌生，如今乍闻还有这段密辛，不免感慨万千。
“沈姐姐，然后呢？”也有不知情的垂髫少儿睁大了一双天真无邪的眼问道，那眼里有着求知的欲望和对美好爱情的憧憬。
女人被一句“沈姐姐”晃了晃神，猛的从回忆里拔出来时还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索性也就不管了。
就一天，女人心中想着。
她素来对自己狠得下心，一天的放纵也不过是源于那点心尖尖上的柔软。
“然后啊……”想到这，女人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向来寡淡的眼神似是被春风解冻了一池的冰水，染上了人类的情感，那是温柔、心动与幸福的糅合。
隆正十七年，在家家户户举国欢庆的时候，被众人称赞的定远大将军与冷宫中的九殿下在一片桃花林中定了情。
“定远……是安邦定国的定，深谋远虑的远吗？”
“不对，是定心的定，永远的远。”
其实上天待她不薄，至少给了她三个月的时间。女人想着，嘴角弯出了一点苦涩。
三个月，90天，从前不知珍惜，现下想来，却是恨不得扒着手指过。
其实那时候的北国皇帝已经有了野心膨胀的趋势，只是沉浸在爱欲中的将军无意或有意得忽略了朝廷的变化。
如果有那么一天，君不再是君、臣不再是臣，佞臣当道，宦官掌权，言官不再谏言，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国又该如何呢？
其实，即使没有柳姓诗人写下那首惊艳世人的《望海潮》，战争已是无可避免的。
诗本无罪，有罪的是人的野心、贪婪与无止境的欲望。
三个月前签下的和平条约，不过是糊弄百姓的把戏罢了。君主愿意玩，身为臣子也必须得陪着。
女人把朝廷的风向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出于某种心思，不愿去想。
说到底，所谓的大将军，也不过是一个懦夫罢了，连一个男子也比不过。
定远，定远，她既安不了国，也定不了邦，现下连心爱的男人也守不住了。
北国与南国的战争，结局本就鲜明。北国将士虽勇猛有余，却谋略不足，虽有一个号称“诸葛”的大将军，却仍架不住南国有三个“臭皮匠”，两国之间的战争结局，自是可想而知。
迫于压力，异想天开仍看不清局势的北国帝王仍试图反抗，若非深居冷宫的九殿下深明大义，自愿远嫁南国，北国怕是已经灭亡。
两国的利益之争，最终以北国割舍十座城、九皇子和亲划上了句号。
隆正十八年腊月，九皇子和亲南国，赐号“仁德”，帝感九皇子的一片爱国之心，特令定远大将军送行。
腊月的天太冷了，呼出来的气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雾。女人自和亲圣旨下来就一直神思不属，神魂不正，日夜在家醉生梦死，直到白衣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将她拖出来打了一顿指着她的鼻子骂了一通才算有个人样。
临别时，两人
无言，女人张了张嘴，半晌只憋出一句“别走”。
九殿下的脸色淡淡的，似是几日之间成熟了，不再见昔日的娇蛮。
“将军说笑了。”九殿下对此只是一颔首，毫不留念地转身离去，徒留一句话空荡荡地回响在空中:“从此山高水长，你我二人，不复再见。”
大梦惊醒，女人支着一只臂膀，微阖着眼，急促喘息，像是走投无路的野兽在寂静的深山中咆哮。
“我不爱你了。”九殿下轻扬起的嘴角似是含了说不出的讽意，那笑容有些浅淡，像刀、像剑，深深地扎进她的心脏。
传说路西法堕落了九个晨昏，终生与深渊为伴，而女人只花了九个呼吸就落入了阿鼻地狱。
九殿下的抽身离去，带走了女人所有的鲜活记忆与心跳，那双似是含着四月的春光的眉眼一昼夜似是被冷风吹冻了一池的春水。
你恨吗？
女人捧着一枝枯萎的桃花——那是三月前二人定情时她亲手摘下、亲手插上心上人的鬓发，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徒留一枝桃花笑春风。
你恨吗？
女人跌跌撞撞地走进灵堂——那里供奉着前任沈家家主的牌位，她看向安安静静燃烧着的蜡烛，无声地质问，带着近乎残忍的尖锐:“你说让我学武是为保护自己的心上人，可你又知否？这世上的人心是会变的，再高的武艺也敌不过令人措不及防的世事难料。”
你恨吗？
宁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灵堂里，自己的女儿他自然清楚，他亲见过女人在圣旨颁下后流下了泪——他这女儿，虽面上不显，却是个高傲的人，当初在战场上被射了三箭浑身上下都浸着血她也没流一滴泪过。
“我不知道……可他怎么能……打退蛮夷的方法有那么多种，可他怎么能！”
这世上有一种酒叫醉三生，据说喝了以后能见到心中想念的人。
女人喝了三天醉三生，见了三天想见的人。
真贱，她想，又喝了一口酒，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很多很多，可每次见到他的时候，看到他的笑，她又想不起来想问什么了。
那笑容太难得，太久没见了，不是离别前刺痛人心的笑，而是天真的烂漫的无忧无虑的似是还未长大时的笑。
九殿下远嫁南蛮后，定远将军也失踪了五天，最后白衣副将闯进灵堂，揪着女人的衣领吼她:“你这是在干什么？是想殉情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辜负他的心意？”
“什么心意？”女人没理踩白衣的以下犯上，红着眼抬头看向她，被酒浸泡过的嗓子透着别样的性感:“你说清楚，你是不是知道他为何请命和亲？”
“沈夜，你装什么傻？还是脑子被狗吃了？他主动和亲到底图的是什么？他不过一个冷宫中的皇子，这江山社稷又与他何干？还不是因为你是将军，与蛮夷打仗的人是你！上次你在边疆受伤，被敌军射了三箭，生死未卜，只一条命吊着，他得知消息，一个人偷偷逃出宫中只身来到边疆，你忘了吗？”
是了，女人迟钝地想起来一个被她遗忘的夜，还有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话，说的什么大抵也忘了，只有一句，现下回想起来只觉心痛如绞:“沈姐姐，我有一个办法，虽然我舍不得离开你，但我更舍不得你受伤呀，你别怪我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怎么会忘了呢？
她怎么能忘了呢？
隆正十八年三月，南蛮国主大婚，娶北国九皇子为侧君，并册封“德君”。
同月，定远大将军在两国签订和平协议后，向帝递交军符，称爱人逝去，只愿用余生陪伴他。
帝大惊，百般挽留无果，无奈点头同意，只一个条件:若他日北国与南国协议失效，帝国有难，将军自应回来。
而北国与南国的和平协议期限，不多不少，恰好是十年。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不归人（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