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归》久病成仙

3、第三章 太子还是要找

　　黎暻初一人来到这皇宫里最大的行宫，慕离宫，正是黎泽国皇上黎元珲的寝宫。

　　这寝宫外皆是身穿黑袍，面戴铁具的护卫，他们自小便是黎元珲从民间挑选而来。由护国师君泠涯训练，自小便要无心无爱，断绝七情六欲，只听从黎元珲的旨令，连黎暻初都惊叹于他们的冷血无情。

　　进寝宫时，铁面护卫并没有拦着他，这次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往常进寝宫都要姜公公带路，这次竟让他独自进去，倒是让黎暻初觉得惊讶一把。

　　寝宫内，黎元珲正在看折子，而蓝贵妃正在替他捏肩，一边捏着一边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惹得黎元珲笑容满面。

　　黎暻初走到桌子前面拱手说道“儿臣黎暻初北疆而归，参见父皇。”

　　黎元珲闻声抬头，见黎暻初已经到面前，笑容有所收敛，说道“暻初来了，这姜公公去哪里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蓝贵妃也从黎元珲身后转向前来道“呦，暻初这么快回来了，本宫刚刚还和陛下提到你呢。哎呀，这多年不见，暻初越发的英俊了，要是被皇都城内的姑娘们瞧见了，还不迷的神魂颠倒了。”

　　蓝贵妃长得柔媚，说话也是竟挑好的来，深得黎元珲喜欢，所以这宫里没有她调笑不得的人。黎暻初知道她善于言辞，只好像以前那样回道“多谢蓝贵妃夸奖，暻初的长相不及您的一半。”

　　“三皇比以前更会说话了。”

　　“那是因为蓝贵妃比以前更美了。”

　　这二人一见面就互夸，惹得一旁的宫女太监忍不住掩面嗤笑。

　　“哈哈，你们两个每次都是互捧，都不带换的，朕都听腻了。”黎元珲放下折子，对他们两个也是教训不起来，一个没有长辈的样子，一个没有晚辈的分寸。不过他看着黎暻初，心里不免觉得心疼，暻初去北疆之前，那也是面如冠玉，眉清目秀的皇子。如今，却是眼神深邃，五官硬朗，全然一副边疆战士的方刚之气。

　　“蓝贵妃，你先退下吧，朕有些话要同暻初说。”黎元珲让一旁的蓝贵妃离开，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她是不便留下的。

　　“是，臣妾这就离开。”。

　　蓝贵妃尽管好奇，却也不敢造次，欠身告辞。

　　“暻初啊，你在北疆这些年受苦了，回来后便在皇都好好休养，那里的事就不用多操心了，朕也想念你了。”黎元珲掩饰不住内心的愧疚说道。

　　当初因为黎尧的事，让他一时糊涂，把黎暻初派去北疆，不仅让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淡，更让风清越的病情愈加严重。作为一国之主，他觉得自己很失败，失去一个儿子黎尧，又搭上另一个所谓儿子的黎墨，而这个他最看好的黎暻初却只把他当做皇帝来看待。

　　“父皇严重了，北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儿臣在那里多年，和那里周遭的百姓已然熟络很多，虽然地势气候不好，却能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黎暻初对他态度的转变感到很不适应，那边将北越军撤出北疆，让黎孤辰接手。这边又摆出一副愧疚的模样，黎暻初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一定要把他召回来，仅仅是因为心疼他吗？

　　“怎么会舒适，朕当年可是北疆王，怎么会不明白那里的艰难险恶。”要说对北疆的了解，又有谁比黎元珲更了解，少时，他就是为黎泽在北疆可独挡一面的王，而后才是一路向南，趟着血河登上这皇帝宝座。

　　“……”对于这点，黎暻初不知道回答什么，北疆王，历代以来，都是镇守北疆，誓死不回皇都城的。可黎元珲却是逆天而行，带领精兵强将，反了君臣规矩，没了兄弟情谊。所以，而今的北疆再可封王，就是五皇子黎砚，却不给兵，只让黎孤辰和黎暻初派兵镇守，互相监督。

　　黎元珲自身的经历告诉他，哪怕是父子，或兄弟，根本是没有哪个可以相信。

　　“怎么不说话？”见他默然，黎元珲抬起头，微微眯眼，眼神中带着探问。

　　黎暻初开口“不知道说什么？”

　　就是这样，他很少说话，除了重要的事要禀报。黎元珲深沉的目光一直留在他身上，过了好久，才又开口“暻初，有些话，朕要和你说说，你听听罢。我们黎泽国和那北陵国几万年来受百灵山的恩泽，皆有七八百年的寿命，这命长的很，所以这太子之位眼前不急。可朕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你知道，我们一旦过了这六百岁，体力精力便消耗的很快，身体便愈来愈差。朕知道自己的寿命或许撑不了太久，所以你和孤辰之间，我最后要做一个抉择。孤辰不像他母亲蓝贵妃那般性情豁达，他自小喜欢与人争夺喜欢的东西，性情孤傲诡桀。而你却像你母亲，果敢正直，却太过执着，不善于变通，总是一意孤行。所以，你要清楚的明白，这日后的路，是要自己做出一个选择的。”

　　黎元珲这番话，他不知道黎暻初听出几番意思，这个孩子是他最拿捏不住的。如果说这帝位谁最合适，黎元珲是看好黎孤辰的，至少现在是这样。

　　“今后的路，等到了时候再做打算，父皇你说的对，我太过执着。所以，二哥和我之间的事，我不用过于着急去做打算，我只想找到大哥，至于六弟，我也会想办法带他回来。”黎暻初不在乎什么太子之位，更没有兴趣和黎孤辰去争夺。在他心里，太子只有一个，那便是黎尧，那个总是被风清越提起的大哥。

　　“怎么，你还是没能放下这件事，朕说过了，黎尧是废太子，是昭告天下的。他也从这世间消失了，你为什么不信？”黎元珲原本想和这个多年不见的儿子好好联络感情，启料黎暻初这个倔脾气又要提起黎尧，不免有些不悦。

　　“父皇您总说大哥已经在北疆战死，可儿臣领着北越军在那儿找了这么多年，连尸骨都未寻到，您要我怎么相信？”黎暻初的眼睛满是怒气，连话都不再平稳。

　　“放肆，难道你是在质疑朕吗？”黎元珲也不再有父亲的样子，摆出帝王的威严和黎暻初对视着。

　　黎暻初握紧双手，眼睛也变得通红，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黎尧已经死去的事实。黎尧啊，那个出生后，护国师为他作法时，满天都是七彩祥云，世人都说只有受天命的人才会有的，这样一个被赋予天命的人怎么会死。

　　“不敢，儿臣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你该做的事？什么是你该做的，朕告诉你，做你的皇子，争你的太子之位，不要再去管一个死人了。”黎元珲又恢复了之前专横的态度，已经花白头发的他不愿再和黎暻初讨论这个让人不愉快的事了。

　　但黎暻初并没有打算结束这个话题，语气反而更加强硬“一个死人，难道大哥在您的眼里抵不过这个该死的太子之位，还是在您的眼里，帝王之家，父子情，兄弟情薄弱如纸。”

　　“你……”黎元珲已经被黎暻初逼得面红耳赤，他想不出什么话来应对自己的儿子，只能满眼怒火看着黎暻初。在这气氛极其敏感的时候，姜公公闯了进来，他刚从风清越的魔爪下逃出，回到慕离宫，本以为进了安全地却没想到遇上黎暻初和皇上这个对峙。

　　姜公公尤其记得上一次他们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是在朝廷之上，然后黎暻初就被派去了北疆，一去就是十年。这次，他怕历史重演，赶紧上前劝阻“哎呦喂，三皇子，您这好不容易回来，快别使那倔性子了，您这一红眼，皇上再一急眼，指不定又要派出去了。”

　　此时，姜公公是提着心劝阻他，黎暻初似乎并没有听劝，依旧冷着脸。而皇上听姜公公这么说，也很无奈，他这个倔儿子还不如别人想的通。

　　姜公公见劝说三皇子无望，便跑过去劝皇上，毕竟一个皇上的性子他能摸得透“皇上，奴才多句嘴，三皇子好不容易回来，不说解了您的思念之苦，也让天凝宫的那位，那位清越公主心里的念想得了实现，您就莫要和三皇子多计较了啊。”

　　此时，整个慕离宫里也只有姜公公敢开口说话，毕竟他可是在黎元珲身边呆了几百年的人，有他在中间调和，黎元珲和黎暻初暂时不再继续那剑拔弩张的样子。

　　片刻后，黎元珲开口了，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说的也是，越儿这些年在宫里一直等暻初回来，朕是该考虑考虑越儿的感受了。”黎元珲虽然生气，但一听到风清越，性子便能温和下来，风清越向来黎与暻初关系最好，一起长大，如今他回来，最开心的自然是风清越了。

　　“三皇子，您看，陛下都知道考虑清越公主的感受，您那么爱公主，自然也会考虑她的，是吧？”姜公公眯着眼睛，满脸堆着笑容，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

　　黎暻初没理他，而是冷着眼看向一旁，可心里听到清越的名字，那股子怒气其实在渐渐消失。

　　姜公公见他俩虽不互相说话，可态度至少缓和了些，干脆再多嘴，调解下“看来三皇子和皇上都不记得了，年后初五便是清越公主一百八十岁的生日，奴才记得一百八十岁，这在咱黎泽国，便是女子成年之礼了。”

　　经姜公公这么一提醒，黎暻初和黎元珲才醒悟，风清越，她竟成年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是啊，越儿成年了，我差点不记得了。”终于，黎暻初开口说话了。

　　“所以，三皇子，您作为哥哥，该替清越公主高兴，并给她张罗一次成人礼啊。”言外之意就是，黎暻初啊黎暻初，莫要再惹急了面前这个皇上了，为了不让风清越再待在那天凝宫苦等，服个软，老老实实的听皇上一次话吧。

　　姜公公的话里音黎暻初听懂了，只好先忍住内心的不甘。

　　“公公说的对，我该好好陪着越儿。”他轻点头回道。

　　随后，黎元珲也点头“嗯，越儿的成人大礼，朕也该给她风光的举行好。”。

　　果然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制造另一个问题，风清越可是黎泽国的公主，她的生辰便是黎暻初和黎元珲眼下要解决的最大问题。

　　“对对对，是要风光，毕竟咱们公主是最小的那个，必须要宠着啊。”看着二人不再那么针锋相对，姜公公也松了口气，这对父子从来不肯多让一步。

　　黎暻初回来后与黎元珲初次见面的不愉快也就这么过去了，至于以后，姜公公觉得自己该找个接班人，伴君如伴虎，还是两只，他觉得自己快把命交付给黎泽国皇室了。

　　自从风清越将落千栩认错后，在这天凝宫里只要有落千栩的地方，便能看到她的身影。

　　这日，风清越与落千栩正坐在皇宫的花园里鼓捣着丝丝从外面带回来的新玩意儿。

　　“这个木条应该插在这里，还有这个应该放下面。”风清越看着落千栩组装着那像狗的玩意儿，自己也上不了手，只能拿着零件提着不可信的建议。

　　黎暻初坐在一边看他们忙活，这只是民间木匠经常会做的，形似的动物玩意儿，用来哄小孩子的。这种东西组装好后，既不能跑，也不能叫，他实在想不到风清越会喜欢这个。

　　“这只是普通的玩意儿，越儿要是喜欢稀奇玩意儿，我让罗炣去寻点便是，还劳烦落公子给你组装。”黎暻初实在不好意思麻烦落千栩了，自打把落千栩带回来后，这风清越跟变了个人似的，竟然在天凝宫彻底住下了，还把她寝宫的东西全都搬来。往常能睡到正午的人，现在每天清晨就去叫落千栩，陪她玩耍，花样多的出奇。

　　在落千栩把最后一个零件弄好后，风清越抱着玩具回道“初哥哥怎么能明白千栩哥哥亲手做的东西，对我有什么意义呢？况且，你那个罗炣还没有回来，越儿等不及。”

　　落千栩对清越的热情也感到奇怪，按理说，这个清越公主应当缠着黎暻初才是，现在倒是整天缠着他。

　　黎暻初看着这个妹妹，心里满是酸味，落千栩只来了几天，就顶替了自己，故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现在都是千栩哥哥好了，看来我们的越儿真是不羞。”

　　此时的黎暻初哪里像北疆时那个冷面皇子，在风清越面前，倒像一个普通的好哥哥，知道打趣妹妹，也知道讨厌情敌，就是抢走风清越欢心的落千栩。

　　“哪有？我只是觉得千栩哥哥比你有趣。”被黎暻初这么一调侃，清越的脸又红了，最近越发的容易这样，她觉得这是天气转暖的原因。

　　“那你说说，我哪里比三皇子有趣。”一旁的落千栩也忍不住问她。

　　风清越看着落千栩那张迷倒众生的笑脸，感觉自己的心越跳越快，紧张的转动手里的东西回道“就是会陪我，给我做好玩的玩意儿，每天早上去叫你，你都不会嫌我烦。而初哥哥总是在忙，越儿在宫里没有几个公主愿意陪我玩儿，我每天只有和丝丝她们捉迷藏，每天都是重复的生活，实在乏味。”

　　风清越的这番话让黎暻初无比愧疚，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她像今天这般认真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既是回答落千栩的问题，又是说给他听的，关于这些年她在宫里的生活。

　　“额……”落千栩看出风清越有些落寞感，看了一眼一边还在自责的黎暻初，示意他说些什么。

　　黎暻初捕捉到他的眼神，得知其意，赶紧起身抱住清越说道“对不起，越儿，这十年来让你一个人留在皇宫受苦了，初哥哥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真的吗？”风清越表示有些怀疑。

　　黎暻初轻点头“嗯。”

　　“那你还去北疆吗？”听到这个回答，风清越还是不放心，继续低声问道。

　　“暂时不去了。”她这么一问，黎暻初只能这样回答他，毕竟他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

　　“哦～”还是没有确切的答案啊，风清越不开心的哼了一声，然后推开他，从石凳上起身，一脸无所谓的理了理衣服道“好了，既然这样，就不陪你温情了，本公主去找丝丝了，给她看千栩哥哥的作品。”说完，拿着东西，拎着裙摆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吧，黎暻初愣了一下“越儿，你这脸变得，还真是够快的。”

　　女孩子的情感还真是琢磨不透，刚刚还和黎暻初煽情，现在又想着去玩了。黎暻初尴尬的看着风清越远去的身影，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妹妹的心思了。

　　待风清越离开后，黎暻初又坐回原来的位置，而落千栩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转而一副不可一世的冷漠样，表现在那双眼里。这些细微的变化黎暻初尽收眼底，这个人，脸变得也快，他要好好了解这个谜一般的人。

　　而要说的话，依照他的性子，也不会绕弯子。

　　“落公子，我就不和你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事，在北疆回来的路上，你曾说过你认识太子黎尧，并且能帮我找到他，所以我才答应带你回来。不过我又左右思考了许久，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一个外人怎么会帮我，现在我想问你，进皇都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黎暻初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依照他这个性子，不会轻易帮助别人，况且他这样随便带回一个人进宫，久了外人总会起疑心。

　　落千栩料到眼前一这个人一定会提起这件事，倘若不说个什么合理的理由，那么明天他可能就得离开了，只能回答了句“报恩。”

　　“什么？”

　　“北疆曾经有过一次天灾，我的亲人死于那场灾难，我也差点死去。后来有幸遇到了太子，他救了我，并且帮我安葬了我死去的亲人。所以在从石岩口中听得他可能还活着，我想帮你找到他。”

　　对于这个解释，黎暻初半信半疑，黎尧太子在北疆呆货一段时间，经常帮助那边的百姓。且北疆常有灾难，黎尧太子救过他也是可能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不过黎暻初还是确认下他是否真的是与黎尧认识。

　　落千栩看着一脸警惕的黎暻初，知道他半信半疑，在试探着，所以伸手从怀里掏出半块青色玉石，递到黎暻初面前，上面刻着“修”字“他说这玉石是他最在乎的人送的，放我这里保管，总有一天会用到。”

　　黎暻初接过那半块玉石，他记得这是颜修送给他的，另外半块在石岩那里，上面是“尧”字。果然，黎尧和颜修他们永远是相爱的，那么，当年的案子其实是别人设下的计，他的大哥深爱的人依旧是颜修。

　　“还有，太子的右手臂上有道疤，挺深的，像是野兽撕扯而成的。”落千栩又加了一个证据证明自己认识黎尧。

　　“是的，他手臂上的伤是和一个人出去时遇上野兽，为了保护那个人而伤的。”黎暻初此时脑子里都是黎尧和颜修的脸，他们曾经经历的一切都向他证实了，黎尧的失踪，颜修的重病都是有联系的。

　　“落公子，如果说大哥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我在北疆找了十年，我的近卫罗炣把黎泽国也是翻遍了。”黎暻初对于黎尧还活着这个感觉是越来越强烈了，他从来都不会放弃对他的寻找。

　　“不是他不回来，而是有人不让他见你们。”落千栩食指轻轻的扣着桌子，看着他说道。

　　“那么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又是一个谜，黎暻初双手交叉在一起，用力的握着，眼里充满了愤怒。

　　“这需要你慢慢找了。”落千栩淡淡的回道。

　　寻找黎尧，必须要找，不能放弃，黎暻初松开双手，拿起那半块玉佩，摩挲着上面的字，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说道“不管是谁，都阻止不了我找到大哥，我一定要把他带回隐尘谷，交还给颜修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