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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私密的部落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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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pard一如既往的热闹。
安瞳换了衣服从更衣室出来,正好碰上Mac迎面走来。Mac亲切地拍拍他的肩头说道,“身体怎么样了?脸色还是不太好啊。”
值班经理Mac,三十出头的年纪,高大,健壮得如同运动员,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安瞳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谢谢经理,已经全好了,而且休假了那么久,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真对不起。”
Mac由衷地感叹,“现在像你这么老实又肯吃苦的孩子还真是不多了,月底我会给你加薪的,好好干。”
安瞳待经理走后,才暗暗地松了口气。内向的他一同别人讲话,就不由自主地紧张,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安瞳知道这个毛病让自己很难交到朋友。有时候努力想要讨好别人,结果往往适得其反。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更衣室门口的镜子前将黑色的长围裙系好,又拉了拉袖子,然后才走出去。
“安瞳,三号桌的单子,赶紧送过去!”
“知道了。”
“啊,对了,那个客人,”小盈附耳告诉安瞳, “那个客人已经喝多了,别让他倒在店里,经理会骂哦。”
“嗯,我知道了。”安瞳点点头,举着一瓶红酒往三号桌走了过去。
暗淡的光线下,三号桌那个匍匐的人影格外的眼熟。安瞳一眼就认出了那名买醉的客人。“宇文医生?”安瞳放下托盘,把烂醉如泥的昼扶起来。迷迷糊糊的宇文昼盯着他好一会儿,而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醉醺醺地说,“扶我……去一下洗手间,我想我自己恐怕……走不了。”
为什么喝成这样呢?安瞳心里疑惑着,但什么也没说出来,不声不响地扶起摇摇晃晃的昼去洗手间。“小心脚下面,宇文医生,有台阶。”安瞳把昼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头抓住,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两个人一路跌跌撞撞地捱到了洗手间里。昼马上朝面池扑过去,一古脑地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安瞳发现他脚底不稳,随时都会跌倒,于是赶上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对不起……”
洗手间里弥漫着洗洁剂的气味,昼靠着墙壁抱歉地对正奋力清洗面池的安瞳说道。呕吐让他筋疲力竭而且脸色难看,更要命的是胃已经开始痛了,他只得努力忍耐。
安瞳从面池前面的镜子里对着昼笑了笑,“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经常要照顾像我这样糟糕的醉鬼吗?”昼自嘲。方才若不是安瞳在身旁照顾,此刻的自己绝不可能仅仅是胃疼而已。安瞳露出孩子般腼腆的笑,什么话也没说,低下头去继续擦台面。
“安瞳,”昼看着那个忙碌的背影说道,“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安瞳收拾好残局,转过身来问,“您要我做什么?”
“我这样不能开车,能帮我叫一辆出租车吗?”
出租车在一栋高层住宅楼前停了下来。安瞳还是头一回看到那么漂亮的房子。昼睁开迷醉的眼睛,见到了家门口,于是指指自己的右边口袋,对安瞳说,“钱包在口袋里,替我付钱……”
安瞳掏出昼的钱包,老老实实找到零钱付了车费,然后下车打开另一侧的门,把宇文扶出来。被夜风一吹,宇文昼不由打了个寒噤,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点。安瞳扶着他往大厦里走,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月光下分外明亮,细碎的银色光点在他修长而浓密的睫毛尖闪耀着柔和奇异的光泽。宇文昼一时失神,“安瞳,”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叹,“你的眼睛,很漂亮。”安瞳被这句冷不丁的赞美给吓了一跳,既而便把它当成了宇文昼的醉话,一笑而过。
眼前是一套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公寓,朝南的两间卧室,客厅很大,铺着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乳白色的真皮沙发围绕着中央的液晶电视和高级音响。北面有两块并接的水墙,水流恬静而安逸。靠角落是一个水族箱。蓝色的灯光幽深,懒懒地撒发着一股高傲冷冽的气质,一如水中那些高傲而慵懒的美丽鱼儿。
饭厅是独立的,用竹帘同客厅分割开来,半掩的竹帘垂悬着,柔和的灯光从缝隙间透出,使得精美的竹帘看起来仿佛透明。因为是西向的房间,饭厅装饰得尽量简洁而清爽,以避免繁复的装饰和浓重色彩可能带给人的烦躁印象。
除了墙壁上两幅静物油画和中央那张六人用的饭桌椅,饭厅里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雕花的玻璃饭桌做工极其精美,桌面正中间精致的花纹是一簇盛开的鸢尾花。安瞳把惊讶的目光收回来,发现宇文昼的脸色依然很难看,于是说道,“我扶您去卧室吧。”昼点点头,指了指里面的那间卧室。
推开门,只看到几样简单的家具,咖啡色与白色的基调。宽大的双人床上铺着整洁的被褥,两侧的床头柜各有一盏台灯,柔柔地散发着不刺眼的光。
安瞳腾不出手去开顶灯,只好摸黑把宇文昼扶到床上。昼刚躺下就昏沉沉地睡了,一点也不提防安瞳这个送自己回家的陌生人。安瞳擦了擦额头的汗,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道别似乎有点多余。想到这里,他转身往外走,却一脚踏在一个硬物之上。只听到咔的一生脆响,安瞳忙缩回脚,借着微弱的灯光把一片薄薄的东西给捡了起来。
是一片光盘。安瞳回头看了一眼昏睡着的宇文昼,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乱丢东西的人。他在房间里搜寻了一番,然后往窗户前的书桌走了过去。桌子上摆着两本书,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的开关一闪一闪地亮着微弱的蓝光。安瞳把光盘搁在书上,却不想触到了一旁的鼠标,没有关闭的电脑立即亮了。突如其来的亮光一下照亮了书桌。他抬起头,无意间督了一眼显示器,赫然发现了一段没有写完的文字,发表在一处私密的部落格上——
“流浪的鸢,把自己比作吉普塞人的鸢,从一个胸口流浪到另一个胸口,用无所谓的口吻对我说着绝情的话——‘宇文,累了以后会给我留着门,对吧?’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用懒散的腔调说出这番残忍话语来的人,大概只有鸢了……”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宇文昼的一声怒吼。安瞳惊慌失措地回过头,一觉醒过来的昼扑过来,把瘦弱的他从书桌前推得老远。此时的宇文昼好象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安瞳吓得忘了解释,呆呆地望着他。
“出去!给我滚出去!”宇文昼指着大门冲安瞳恶狠狠地吼道。
安瞳瑟缩了一下,如同遭了针刺。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眼眶里有股暗暗的热流在涌动着,他不得不竭尽全力才能阻止它的溢出。他急急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逃一般地离开了。
失魂落魄的安瞳从电梯里迈出来,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厅。自动玻璃门在他的身后无声地合上。就连宇文医生也讨厌自己了,一想到这儿,安瞳难受极了。走出好一段路,他才发现自己走反了方向。站在空无一人的巴士站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安瞳垂下头,沮丧再一次将他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