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曈色》Candy唐

16、恐吓

　　深夜，玄关那里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鸢原本还靠在沙发里打盹，一下就被惊醒了。眼泪的痕迹还未消逝，他飞快地擦了擦。手里的手机显示着凌晨两点。
　　鸢坐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眼看着宇文昼摸索着往里走。“你总算回来了……”他尽量克制，不让那些悲观的念头把自己吞没，可心上分明留下了被腐蚀的千疮百孔。
　　昼辨出客厅里那个模糊的人影，不由得怒从心来，啪地一声打开客厅的吊灯。鸢在黑暗中坐久了，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刺眼的灯光。仅仅是眯了一下眼的功夫，脸上就挨了一拳。他只觉得鼻子里头一热，血径直涌出来，一滴滴落在地板上。他拿手背抹掉鼻血，朝怒火朝天的宇文昼望了一会儿，而后才淡淡地反问，“你这是干什么……”
　　“夏楚鸢！你自己清楚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别跟我装蒜！”昼正在气头上，憋了一路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一把揪住鸢的衣领，把他甩到一边。鸢踉跄了好几步，这才站稳。宇文昼冲上去，把鸢推至墙上，一拳打在他的太阳穴上。
　　鸢咬牙忍住，试图挣开昼。他不想打架，更不想同宇文昼打。虽然他断定自己要是动手，未必打不赢昼。他灰心丧气，只想逃开宇文昼的愤怒。
　　“你站住！”昼拦住他的去路，怒喝。“还想怎么样？”鸢垂着肩膀，双手控制不住地微颤。昼的目光触及角落里的高尔夫球袋，球杆从袋子里露出来，他抓过来一支，握在手里。鸢一惊，愣神的当口，那支球杆已经落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只觉眼前一黑，剧痛顿时让左半边身体都麻痹了。
　　“这一下是为安曈还你的！”宇文昼哐当一声丢了手里的球杆，紧喘了两口气，压住快要失控的情绪。“从这里滚出去！我回来的时候，不想看到你！”说完，掉头就走。走了两步，像是还不放心，又转过头加了一句，“别耍花样，别逼我做更绝的事！”
　　鸢捂着肩膀从地上站起来，鼻子和耳朵都在流血。可宇文昼根本懒得看他一眼。如果刚才自己没能躲开，如果径直砸在他的头上？鸢打了个冷颤，没敢继续想下去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宇文昼……”鸢望着昼转身离去的背影，所有的骄傲瞬间崩塌了。他拖着受伤的肩膀，歪歪斜斜地追出了几步，“宇文昼……”他靠在敞开的门边，竭力又吼了一声，可依然没有令宇文昼停下脚步。
　　宇文昼站在电梯里，思忖着要不要给豆豆打一个电话。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拨出。他不能让鸢认为自己心软了。这一次，他必须让鸢明白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豆豆揉着眼睛，凑到猫眼里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这才打开了门。鸢撞进来，径直跌进豆豆的怀里。豆豆吃不住他的体重，惊叫了一声，同他一齐摔在地上。
　　“小鸢！”她马上爬起来，顺手把垂落的长发夹至耳后，好让自己看清楚。鸢躺在地板上，鼻青脸肿，酒气熏天，鼻子和左边的耳朵结着干透的血痂。豆豆捧着那张惨白的脸急唤。鸢低吟了一声，睁开了双眼，眼底血红的丝把豆豆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宇文呢？”被这么一问，鸢的悲伤如同被打开了阀门，一发不可收拾。他蜷缩在地板上，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眼泪和着血污把他的脸弄得一团糟。豆豆傻了眼，呆了片刻，心底明白了几分……
　　“豆豆。”
　　“嗯？”豆豆靠在一副滚烫的身体旁边，闭着双眼，任凭倦意把自己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摇来荡去。折腾了一个小时，她才把这个人收拾干净，搬到床上，此时已是又累又困。
　　“谢谢。”鸢在被子下面拉住豆豆的手，日子仿佛回到了若干年前。
　　“唔。”她手指弯曲，同那只手紧握。每次都是这样，她已经习惯了。
　　“豆豆，你喜欢宇文，对不对？”
　　她一惊，身体立即绷紧了。鸢转过头来，拨开她额头的发，“小时候你就爱跟着我们，这么多年了，谁看不出来……”
　　豆豆听完，嘴角抽搐了一下，笑得极其惨淡。她沉吟片刻，突然伸手扣住他的背，“小鸢，我们，一起放弃他，好不好？”
　　鸢感到两股热流企图逃出他的眼眶。如果放弃了，他的人生中还剩下什么？他几乎没有朋友，自从入狱后，父母也同他断绝了关系，移居海外。他一无所有，根本没有路可退。
　　“小鸢，”豆豆心疼地望着他，“小鸢你那么聪明，可你不懂宇文昼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鸢瑟缩了一下。豆豆一语中的。的确，他不懂，一点也不懂。那个叫安曈的男孩凭什么让自己输得一败涂地。想到这里，他的心头悠悠飘过一缕淡淡的香味。那个干净的体息是让昼留恋的原因吗？他摸到枕头边的手机，紧紧握住……
　　“昨天，在大教室看到安曈，他好像还是不太好的样子。”
　　思琪同尹轩并肩走到宿舍门口，临分别时，突然提起了安曈。尹轩一怔，而后点了点头。“你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他了。”思琪吃吃地笑。尹轩把提在手里的水壶递给她，低声嘟哝了一句，“他也挺可怜的……”思琪低头不语。自从听尹轩讲述了安曈家里的状况，她心底也一直不是滋味。
　　“那小子心思不在学校，不知道在想什么。”尹轩说到这里，用力地挥了挥手，表示不想再管闲事。眼看再过两个月就要期末考了，校园里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为了考试恶补功课，可安曈自打被宇文昼送回学校就一直魂不守舍，连学业都荒废了。尹轩知道这次终于有机会胜过安曈了，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尹轩等思琪走进女生宿舍楼，这才返回自己的宿舍。就快熄灯了，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男生宿舍楼在校园的东面，他走进自己住的那栋楼里，跟宿管阿姨打了个招呼，就朝楼上奔。一个陌生人从楼上下来，在拐角口差点跟他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那个人不等他开口就先道歉，然后急匆匆地从他身旁穿过，消失在黑洞洞的楼道里。
　　尹轩看出这不是本校的学生，可能是谁的亲戚或者朋友，但在学生公寓里待到这么晚的实属少见。他没多想，径直掏出钥匙开了门。寝室的灯是灭的，安曈好像已经睡了。尹轩摸到门边的电灯开关按下。漆黑一片的寝室立即照得一片雪亮——
　　哐当一声，尹轩一个踉跄，撞上身后的门板。他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一幕，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寝室里乱七八糟，衣柜和书架上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安曈被扒光了衣服，横卧在一堆杂物中间。由于强光的刺激，晕倒在地的安曈略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正好与靠在门口动弹不得的尹轩四目相对。那双原本混沌的双瞳一瞬间扩张，安曈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样子，顿时面如死灰。尹轩觉得该想说点什么，可只听见自己的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安曈的自尊心彻底垮了，他哀号了一声，爬到衣柜的另一边，把自己挤进那个狭窄的空间里，好像那样就能让自己消失掉一样。尹轩略一想，立即丢了手里的书包，转身追出去。刚才那个下楼的人很可疑。他记得那张脸。
　　出租车里，鸢靠在后车座上，手指缓缓抚过屏幕，照片在眼前挨个闪过，仿佛电影的回放。他的嘴角掠过一抹诡异的微笑。也许的确卑鄙了些，他心想，但却是有效的方法。有了这些，安曈就要听话多了。只要他主动疏远宇文昼，一切就能回到从前了。鸢对于这一点异常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