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莲》九国少子

2、坐在苍山看洱海

　　“无心，今晚还走吗？”英英熟练地收拾着碗筷，将刚才的旖旎和诡异尽数抛去，对着坐在椅子上逗狗的夜府君说道。
　　“嗯，事情办完了，现在就要走。”一声温婉的声音响起。
　　“那好，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我不在，辛苦你了。”
　　英英脸上笑了笑，“走吧，路上小心点。”
　　夜府君愣愣的看着那笑容，轻笑道：“你和一只鬼说小心点？”
　　“永远都要小心点。”嘤嘤细语，落在男人的心里。
　　“嗯。”随后迈出了小店。消失在夜色中。
　　英英站在门口，看了看远方，那两条狗又各自守在街头，不时轻瞥一下，挑衅着经过的路人。而五十六街那些尸体，则不知何时已被清理干净。
　　英英摇头笑了笑，正要转身回屋。突然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街尾，一动不动，虽然看不到眼睛，但英英感觉到，她在直直的盯着自己。
　　那女子好似低下了头，看了看团团，只见团团有些随意的瞟了一眼，紧接着转过狗头，狐疑的扫了扫女子身上，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英英见这情形，不由得心塞，这表情，很明显女人不是善茬，不让进不就行了，难道还拿主人的命冒险？真是一条傻狗。
　　而这时在街头的默默看了看这边，大声吠叫起来，好似在对团团说：“你是不是瞎，什么人都放。”
　　团团也不示弱，汪汪两声以作回应：“我的地盘，轮得着你管！”
　　街头街尾的叫声此起彼伏，但两条狗谁都没移动过来，好像站岗是个很重要的任务，也很神圣。
　　那纤纤身影正在五十六街行走着。英英盯着那女子细细看着，越来越清晰。
　　孤寂落寞，是英英看到她的第一感受。在无心身上英英感受过死寂，冰冷，却没有感受过孤寂，因为他有英英。而她好像什么都没有。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那张脸不似人间之物，也或许她本就不来自人间。
　　“你是今天来这的第一个客人。”英英看着那女子说道。
　　“刚才那位不是吗？”
　　“他，自然不是客人。”
　　“不请我进去吗？”
　　“可能你不知道，五十六街，概不接客。所以，姑娘，你应该来错地方了。”
　　“你也可能不知道，我是专门来这里，来看你的。”
　　“为什么？你喜欢他？”
　　女子神情微滞一下，被英英看在眼里，心中一紧。
　　“鬼和鬼是不能在一起的。”这话语就一个个冰柱凝结而成，递送到英英耳里。
　　英英浑不在意这令人不舒服的语气，欢笑着说道：“那就好。”
　　女子看着那抹笑意，觉得心头发堵，眼睛更冷了几分：“人和鬼就更不能在一起。”
　　英英随意说道：“我知道。”
　　“你不担心？”
　　“不担心。”
　　“为什么？”
　　“因为我们很多年前便在一起了。”
　　“然后呢？”
　　“现在自然也会在一起。”
　　理所应当的语气让女子有些恍惚。
　　英英看了看女子有些变幻的脸庞，轻轻笑着说：“进来坐吧。”
　　“怎么现在能进了？”
　　“因为鬼和鬼不能在一起呀？”英英歪着头，奇怪的看着她，好像不明白这么个漂亮的女人怎么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女子看着那眼神，忽然想到了街上两条狗，果然什么人养什么狗。女子觉得自己遭到有史以来第一次侮辱，却偏偏没法发作，因为对面是她，是他给自己提过的英英。
　　来都来了，那就进去吧。女子撩撩衣衫，走进店里，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厅，再看看那方桌子。好像早就料到了一番，自然的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敲着桌沿：“他又用了生死簿？”
　　“嗯”，英英轻答到，话语中有些担心。
　　“因为有人要他的命？”女子盯着英英说道。
　　“看来你和无心关系不浅。”英英对这女子的重视又增了一分。因为她读懂了话中的意思。
　　“自然，这么多年一直有人要你的命，而你，却是他的命。这一点，就算是我，也很羡慕。”
　　英英轻轻一笑，倒了一杯水，递给女子：“想听故事吗？”
　　女子盯着杯中清水，一眼望到杯底：“你这么大的家业，没酒？再不济茶也该有点吧。”
　　“君子之交淡如水。”英英一本正经的说道。
　　女子有些气恼，想从他家英英嘴里抠点东西，比从那俩狗嘴里抠点，更难。
　　英英也不管她如何想，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可知道南诏？”
　　“是刚刚归顺大唐的那个南诏？”
　　英英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接着说了下去：“多年前，那里还不叫南诏。在那片地方，有一个小国，叫做越析诏。”
　　“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说的便是越析诏。风花雪月，自是人间极致。越析诏王只有一个女儿，钰阙公主，这个公主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坐在苍山，看洱海。”
　　英英看了看旁边的女子，轻笑道：“是不是有些羡慕”
　　女子不答，静静等待着，就真的像一个听书客。
　　而随后，淡淡的声音重新充斥着这家小店。
　　“苍山雪千年不化，白的令人窒息，而这也是钰阙所爱的。每次钰阙登顶时，都会捧起苍山雪，吃上一口，好似这是人间最纯洁的东西。后来，她慢慢发现无论自己什么时候来到这里，都有个男孩静静地坐在山顶，看着远方的洱海。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时间久了，反倒习惯了。有一次，男孩没有出现在山顶，钰阙自己也不知为何，漫山的寻找，只想把他找到。”
　　“后来呢？”
　　“她在苍山上的一片花海中找到了男孩，那是接天蔽日的红，一眼望不到尽头，后来才知道那是杜鹃花。男孩就静静走在花丛里，女孩也静静地旁边跟着。在他们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吧，虽然他们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为什么来这里？这是女孩对男孩说的第一句话。”
　　“看海久了，便想看花了。这是男孩的回答”
　　“这是什么花？”
　　“杜鹃花。”
　　“好看吗？”
　　“好看。”
　　“为什么？”
　　“它像血，我不仅喜欢雪，还喜欢血。”
　　“那我们一起看吧。”
　　“好。”
　　“往后的岁月，风城下，花海中，苍山上，洱海边。越析诏的人们总会看到这样一对身影。久而久之，也就传到了越析诏王那里。王怒，公主禁足宫中。”
　　“那时他叫什么名字？”女子喝了口杯中清水，轻轻问道。
　　“言岳。”
　　“他为什么不带钰阙走？”
　　“钰阙也曾问过这个问题。他说，带你走，也会受这天地间的规矩束缚，终究不得自在。我们看过山，看过海，自在过。便够了。”
　　“真够了吗？”
　　英英略一停顿，悠悠说道：“只记得最后还说了一句，越析诏王终究是要死的，死了之后钰阙便自在了，那他也自在了。既然如此，何不多等几年，他等的起。”
　　“……”
　　“之后呢？”
　　“之后好像不像他们想的那般。越析诏王要将钰阙嫁给南诏王子联姻，以巩固王位。”
　　“这亲结成了？”
　　“自然是没有，说来也好笑，越析诏风平浪静时，这规矩对二人来说便是天，而国破家亡时，便是一张纸，捅一下就破。南诏王依附大唐，想要一统六诏。这对于越析诏来说，便相当于天塌了。”
　　“那年南诏王以王子为饵，在婚礼之日，举兵十万猛攻越析诏，整个都城都被这场婚礼装扮的一片血红。越析诏大将王驰率军八万坐于洱海之畔，引而不发，坐视南诏围攻王都，而钰阙正在王都之中。有人说王池是懦弱无能，有人说是敌国奸细，一时间军心不定，流言四起。但碍于王驰平日军威，无人敢于发难。”
　　“他出来了？”
　　“没错，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本事这般大。后来听旁人说，言岳手持青锋剑，凌空飞渡，穿过中军大帐，一剑斩下王池头颅。当他提着血淋淋的人头站在点将台时，举军哗然。言岳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台下将士，说了一句，我叫言岳，现在是这中军主帅。便取了这主帅之位。”
　　“这么简单？”女子有些惊讶道。
　　“对他来说，便是这么简单。”
　　“也是。”女子点了点头。
　　“他随即调兵遣将，分派兵力，若久经沙场的军中大将一般。五万大军在皇城之下与南诏十万大军展开血战，边战边退，退于苍山之上。正当南诏以为将五万大军团团围住之时。三万越析诏大军掘开洱海之水，灌入苍山之下，一时间，水漫苍山，十万南诏大军哀鸿遍野。此时，山上五万大军杀到，杀下三万大军赶来，乘在早已备好的小船上，合兵一处，对南诏大肆砍杀，如入无人之境。那一战，十万南诏将士片甲不留。言岳一战名扬天下，遂拜为大将。而那南诏王子，则被他一刀劈了。”
　　女子轻笑道：“倒是他的作风。”
　　“你很了解他？”
　　“应该吧。”
　　英英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女子看着这表情，有些微恼，加重些语气：“若非遇见你，他又怎会成今日模样？”
　　英英面容一暗，扶了扶额头，淡淡说道：“今日乏了，就到这里吧。”
　　说罢也不待那女子回答，径自走上楼去。
　　女子看着英英身上的那抹红衣，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