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莲》九国少子

11、渡苦海

　　此时，苦海当中。
　　夜无心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滚落，一幕幕记忆像刀子般划裂脑海，痛不欲生。
　　一条小路，一个小男孩背着行囊，目光坚毅的向南行走。
　　越析诏，敌军围攻城池，一男一女身披血衣，站立城头。
　　黑夜，长安城，五十六街，数百死士围杀一男一女，杀戮过后，血流漂杵。一个女子守在一个男子旁边默默无声。
　　奈何桥上，回眸一看，密密麻麻的鬼魂，一个鬼魂看着手里的孟婆汤，问旁边的孟婆道：“这汤好喝吗？”
　　“你喝下便知道了。”
　　鬼魂笑了笑，正要喝下，远处传来一道大喝：“府君有令，言岳暂不入轮回，为鬼差，效力府君座下。”
　　“这汤终究是无缘喝下。”鬼魂听见远处传来的声音，慢慢放下汤碗，若有所思的轻说道。
　　“命中皆有定数，既是无缘，便不能强求，走好。”孟婆看着眼前这个小鬼，总觉得有些奇异之处。
　　一幅幅往事涌向夜无心脑海。
　　苦海中，夜无心大叫一声，面容扭曲，一根根血管凸显异常，随时都要爆裂一般。甚至清晰感觉到，灵魂正被片片撕裂，化成飞灰一般消散。
　　“心中无情，苦海可渡。”一个老者的声音自海底响起，来的如炸雷般，震的苦海微微一荡。
　　“无情？”夜无心仰天问道。
　　“不错，情，乃身外之物。沉沦其中，永不解脱。”
　　“你，可有情？”
　　等待夜无心的是一阵沉默。不过这沉默很快便被那声音打破。
　　“我在这里已历了万年，而想熬过这万年，只有无情。”
　　“所以你让所有人和你一样？”
　　夜无心浑身颤抖，怒声说道，一滴滴血泪从眼间留下，仿佛下一刻便要双目崩裂。此刻，非只肉身痛，灵魂也在渐渐分崩离析。。
　　“进这里的有情人都死了，而无情的，却活的很好。”那个声音喃喃说道。
　　夜无心头脑欲裂，听不到那声音在说什么，整个身子在苦海中来回翻滚，掀起好大波浪。
　　那道声音的主人好似在看着苦海中不断挣扎的人儿，叹息一声，一股有些无奈的声音响在海面上。
　　“你会死的。”
　　“你觉得我怕死？”
　　“那她该如何活？”
　　夜无心听到此言，不知该如何做答，只觉头颅愈发疼痛。一道道裂纹慢慢从头顶显现，好像破碎的花瓶，下一刻便要分崩离析。
　　那声音静默了片刻，好似在出神的看着奋力挣出一条生路的夜无心，不知在想什么，不过这种静默不过眨眼之间。
　　“只可惜，有人吩咐过，所以你不能死。”一道声音传来，是如此的风轻云淡，可落到听得人身上，却如坠千斤。
　　“你要做什么！”
　　“斩！”一字落罢，一股强大的魂识毫无征兆，肆意侵入夜无心的脑中，寻找着那缕情丝。
　　情丝由心而生，长于魂海。千人千事，千屡情丝，只需找到那人情丝，一斩下去，便忘却前尘往事，从此相见，虽也相识，但终究不过路人。纵使是通天手段，也难使情丝复生，往事重提。
　　夜无心此时的魂海早已经被这苦海折磨的摇摇欲坠，即便是全盛时期，也没有能力抵挡住这般强大的魂识，更何况现在。
　　只见那抹魂识苦苦在魂海寻找，一道道红色丝线穿行构建在魂海当中，有些已然断裂，径自耷拉着，有些坚韧异常，泛着淡淡红光。
　　这些便是夜无心前世今生的因缘，和这红线一般，因缘断，因缘起，缘起缘断，乐此不疲地捉弄着陷在红线里的人。
　　魂识一一扫过，徒劳无功，便逐渐向魂海最深处寻去，进的愈深，前方红芒便愈盛，不稍片刻，一条硕大的红线便显现出来。
　　只见其横亘魂海深处，虽是一线，可却如大江大河般一贯到底，气势无两，阵阵红芒散出，分在丝线两旁，真就是一道红河穿魂海。
　　那抹魂识的主人好像有些发愣，怔怔看着前面这条丝线，他知道，这便是那个女人的红线了，只是没想到，她的丝线自当与众不同，但未想到，竟如此与众不同。
　　“原来这人，真的这般重要，可惜了。”
　　但也只是稍微疑虑片刻，随即魂识急速向前，高高掠起，渐成一抹白光，对着那道红河，拦腰狠狠斩下……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红芒大作，白光消散无踪，一阵风暴于魂海中肆虐，将那些本已颤颤巍巍，根基不牢的红线尽数撕裂，吊挂在魂海中，随风摆动，摇摇欲坠，竟别有一番景色。
　　再看英英那条红线，就那般静静地横亘在原先的地方，丝毫未损，反而红的愈发鲜艳。
　　这可当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过如今这城门稳如泰山，而那些池鱼，好像也没那般重要。
　　夜无心感受红线依旧，顿时喜不自胜，一股庆幸于心头升起，彷如劫后余生一般。但紧接着，便感受到魂海中的颤动，隐隐有坍塌之势，他知道，自己在苦海中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也许下一刻，魂海便会裂成碎片，而自己，也唯有神魂惧灭。
　　侵入夜无心魂海的那人见这般模样，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抽回魂识，免得葬送其中。
　　“老不死的，谁让你弄死他了！”一声娇喝从空中响起，随后一道道劲力打在其中，引起阵阵波涛。
　　“姑奶奶，别打了，别打了，咳咳…”一个老头慢慢从苦海中冒出头来，不断求饶。
　　只见其一身蓝衣，满面沧桑，一道道皱纹遍布其间，手持一根拐棍，佝偻着身体，不断的咳嗽。
　　再看让他不断作揖求饶的那人，一袭红衫，身材婀娜，手里还抓着个白白的团子，那团子不断挣扎，可任凭如何使力，都挣不出这魔掌。
　　那白花花的团子便是团团了，可怜的它，再一次目睹了主人的血泪史。
　　而那红衫女子，正是长安城中，一舞倾城，一笑倾国的美人。
　　红衫女子感受到夜无心正在，寸寸断裂的魂海，不由得勃然大怒，美人一怒，亦会流血千里。
　　老者深知这个道理，不由得面色一遍，讪讪的笑道：“不是您要斩的吗，这情况以前也没出现过呀。”
　　“那你的意思，是怪我了？”红衫女子嘴角一弯，笑着说到。
　　“不，不，怪我，怪我，老头子不顶用。”老者慌忙说到，这女人一笑准没好事。
　　女子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苦海中的夜无心，眉头一皱：“镇魂丹拿来。”
　　听到镇魂丹，老者不由得哭丧着脸，近乎哀求的说道：“只有一颗了，是保命用的。”
　　女子转头看了看老者，双目微睁，一股灵力极其浓郁的气旋环绕身体周围。
　　老者见此情形，不由得晃了下身子。
　　“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随即一粒晶莹剔透的灵丹忙不则跌的飘了出来，散发着阵阵蓝光，到了女子面前。
　　见了这枚灵丹，女子周围的灵力气旋顿时消散。随即右手一挥，镇魂丹划过一道蓝光，向夜无心的眉心爆射而去，随后隐没其中。
　　老者见状，不由得一脸肉痛，没想到进来一个小子，损失这么大。
　　女子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淡淡说到：“相信我，只有他活着，你才会活着，自然，也包括我。”
　　老者浑身一震，看向正在吸收镇魂丹的夜无心，方才的肉痛之色立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再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一道道皱纹也随着翻飞起来。
　　“您是说……？”老者欲言又止。
　　女子好似明白话语的意思，点点头：“不错。”
　　听到这两个字，老者松了一大口气，叹道：“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
　　“走吧，他会来找我们的。”女轻说道。
　　老者有些犹豫：“这苦海，他怎么渡？”
　　女子笑了笑：“等他醒来，这苦海已经困不住他了。有情不可渡，你也就骗骗那些傻子。”
　　老者听罢，有些尴尬的摸摸拐杖，随即下意识的用魂识探查了下夜无心的魂海。
　　只见镇魂丹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重聚魂识，凝炼魂海，如果说之前夜无心的魂海是个湖，那么现在才真正算作海，而且还在不断生长，不知停在哪里。
　　这等魂海，已经能与老者的相媲美了，而这老者，已经活了万年。
　　“镇魂丹，当真是丹中至宝，不可思议。”老者有些艳羡的感叹到。
　　“只有像他这般魂海濒临毁灭，镇魂丹才有作用，否则你不早用了？”女子揶揄道。
　　“像这种玩命的事，老头子干不出来，一不小心就形魂俱灭，还是这年轻人有胆。”
　　女子看了看在不断修复的夜无心，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说道：“走吧。”
　　再看时，苦海上已没有一个人。
　　只有夜无心在紧闭双眼，进行着这场蜕变。
　　良久之后，夜无心出现在苦海彼岸，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一下子倒在了岸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走出来，也没有心思想知道了。
　　一滴滴水珠顺着雪白的头发落下，滴在有些潮湿的地上。本该泛起水渍，略带浑浊的沙泥不知为何，竟透着一抹刺眼的红。
　　在苦海的每一步的前进，身体都在撕裂，所幸魂海还完好，这些痛，还是能够承受的。
　　只见红，越泛越大，围着夜无心，就像一朵盛开的红莲。
　　红莲越开越盛，夜无心的脸庞也越发苍白，气息愈发微弱。
　　再一次陷入昏迷中。
　　随后空中一道白光乍起，落在夜无心身上，一个白色光罩缓缓形成，将其全身罩住，一道道乳白光柱洒下，治愈着光罩中的人，那一道道肌肉血脉，在经过火锻之后，又一次经历了重生。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渐渐暗去，那道道光柱也是越发黯淡，最终消失不见。
　　周遭阵阵野兽嘶鸣，给这黑夜增添了几分可怖。
　　“吱吱……吱吱……”不知什么东西叫了两声，像是唤醒了什么，紧接着两道幽光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再看向方才倒在地上的夜无心，不知何时已然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如古井般深不可见。和之前一样雪白的头发，和之前一样黑色的外衣。
　　夜无心感觉，自己变了，无论是身体还是魂识，他知道自己比之前更加强大，究竟是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样很好，以后更有能力保护她们了，这就够了。
　　夜无心就这般静静地站着，好似忘记受过的苦痛，双眼一扫，如利刃一般，将周遭一览而过。
　　苦海早已没了踪影，此处一片密林，枝叶婆娑。不时兽影闪现，惊得花草沙沙作响。
　　很快，夜无心的双眼便从这景色中移除，只盯着一个地方。
　　那地方有些远，但能很清楚的看见，那里，有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