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书院》白白鸽手是个好鸽手

94、“神明”之争

　　石碑上的名字时疏时密，随着一阶一阶的向上，最开始的毫无压力也逐渐变成了略带凝滞，只不过对于黎玖而言仍算不得什么。
　　一座掺杂着金色纹理的石碑静静伫立在路边，黎玖停下脚步，上面只有一个名字。
　　“杜晚舟……”黎玖沉吟着看那个名字，她每看到一个名字都会计数，参加第三关的共一百八十四人，杜晚舟的名字出现的时间，比她预料到的早很多。
　　这样的名次，也能保证进入书院吗？还是说，这块石碑彰显了什么不同？
　　疑问纷至沓来，黎玖甩了甩头将它们全部驱逐出识海，再度抬腿。
　　山路她只走过十分之一，被甩在身后的名字却已经有一百五十余个，山路漫漫看不到走到的希望，那在山脚还能勉强看清的高塔的尖顶现在已经完全隐没在苍莽林海之中，消失得一星半点都不剩。
　　一座白色的石碑在眼前逐渐出现，上面的名字是熟悉入骨的三个字。
　　温雁回。
　　黎玖抬手，指腹挨个抚摸过那凹下去的字迹，一直到“此”字的挑尖，长久的停驻着。
　　她恍然发现，现在这条路上似乎只剩下了三个人。
　　她自己、岑若烟，还有另一个不明了名字的人。
　　若是在这里停止，其实也挺好的，和雁回一起。黎玖这样想着，有些想要转身向下。她去争那所谓的头名又有何用？她已经是书院的弟子了。若有夫子想要收徒，也早就找上门来。
　　脚跟刚刚旋转，黎玖便感到后背有一股柔和却坚定的力量将她托住，让她无法转身。黎玖并不知道，解开了缚灵阵的学子在这条路上，没有主动放弃的权利，只能挣扎到最后一刻。
　　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白色的石阶上，黎玖沉重的呼吸，体内法力已经被调动出大半与石阶上的力量相持，那力量几乎压弯她的脊背，骨骼发出沉闷的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身边的风景是一成不变，鸟鸣啾啾入耳也不再动听，反而变成了挥之不去的聒噪。看不到尽头的跋涉让黎玖满心都是狂躁，脚步愈发沉重，石阶上的伟力也愈发磅礴。
　　金色石碑沉默的显现，岑若烟的名字孤零零的待在上面，很是惹眼。
　　黎玖努力直起身，枉顾席卷而来的力不从心之感，她慢慢的坐下，手臂托着一侧脸颊，目光茫然的顺着山路往上看。
　　依旧是那样消失在翠绿之内的点点白色，黎玖皱眉五指握拳砸在石阶上，将掌根蹭掉了一大块皮肉，鲜血却粘稠的附着在伤口上，并没有滴落。
　　黎玖抬手伸舌将血迹舔了，法力抽出一丝涌动覆盖上伤口不再流血，在平时这样普通的使用此时都显得入不敷出。
　　沉默站起身，抬腿踩踏上石阶，黎玖感到肌肉在互斥的力量下发出被撕裂的闷响，筋骨几乎都要分崩离析。
　　她已分辨不出究竟是为了什么在继续前行，每一步都像是极限，却总能在良久之后再进一步。
　　脚掌落下在石阶上站定，一抹金色像是救赎般在身边亮起，黎玖偏过头，“陈随遇”三个字似乎要勾起她久远的回忆。
　　是那位野萍社里的草木科头名，平日甚少遇见，即便照面，也很容易因为平凡被快速遗忘。
　　从容貌、音色、为人各处而言的平凡，汇聚在同一个人身上，却有些细思恐极。
　　定格在黎玖脑海中的是方入学时，他礼貌又固化的微笑。
　　似乎瞬间了悟什么，黎玖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有些想要也就此停止，身后的力量却不允许，逼迫她继续向前。
　　不知又漫步多久，法力干涸见底再也压制不住台阶上的力量，黎玖甚至生出一股感动来，她脚下陡然一轻，身体自高空向下跌落的感觉太过真实，但又好像只过了一瞬，她便再度站在了实地上。
　　还在藏书阁门口的那片碧绿草地上，法力依旧满盈，承隐也安分的蹲在养剑葫里，身体更没有半分刚才体会到过的不适，只是识海发涨，昏沉得厉害。
　　“阿酒，恭喜你。”温雁回就在她身边，带着柔和的笑容将有些站不稳的黎玖搀扶站稳，侧身微微挡住了四周投射过来的部分目光。
　　黎玖抬起头，陈随遇沉默的站在人群之中，他身上散发着的平凡气息将他与人群融合在一起，就好像刚刚取得第二名的另有其人。
　　“明日辰时，与试学子排名会在静思楼张榜，各科夫子拟定收徒名单也会一同张贴，至于拜师典礼，依据夫子所定时间各自举办。”寻哥儿抱着胳膊从藏书阁里转了出来，他的目光蜻蜓点水般落在了黎玖身上一瞬，紧接着又若无其事的离开，“诸位尽可散场了。”
　　四周投来的炽热目光早已让黎玖很是不自在，寻哥儿话音刚落，她便拽了温雁回急急地往外。学子们分开一条道路让给她们，嫉妒、质疑、畏惧的目光伴随着她们直至再也看不见。

　　“那个陈随遇就是帝子羽。”黎玖坐在枕雪居里，往嘴里丢了颗辅助修复识海创伤的丹药，有些有气无力的喃喃，“他也参加了收徒试炼，但是恐怕那些夫子都知道他的身份。”
　　温雁回浅浅的笑了笑，倒了一杯岩茶递给黎玖，坐在她身边：“那又怎样？又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说是这样说，但总觉得我能赢过他绝对不正常。”黎玖对着空中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对着某个她还看不见的人，“那是被秦帝国誉为天神转世的帝子，修为也比我高两重，我怎么可能赢过他嘛，在关卡中也沟通不到九歌界。”
　　“就算有人暗中相助，你不也拒绝不了吗？”温雁回反而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劝她不要再多想，“或许，夫子们也是不得已为之呢？”
　　“不管了不管了，头痛。雁回我睡一觉。”黎玖想得头痛，她神情恹恹的，一副打不起任何精神的样子，脚步虚浮进了厢房，久违的倒在床上，很快入眠。
　　温雁回坐在原位，片刻后猛的咳出一大滩已经有些沉褐色凝块的陈血来，脸色也陡然变作灰白。
　　她仅靠自身是走不到那样高的位置上的，不仅透支了虺柏的全部力量，还差点将自己耗死。明明随时都能转身放弃，却一直死撑着，最终还是拼不过天赋斐然的岑若烟。
　　有些愤懑的恨天不公，又有些终于绝望后的释然。
　　那样的天资，比什么呢？只要好好的走自己的路不就好了吗？
　　温雁回手中法力涌动将血迹清理，院舍外轻盈飞来一只纸鹤，带着熟悉的冰晶的气息。
　　“表现甚佳。明日自有奖赏。”看过后那纸鹤蒸腾化作水汽消失不见，温雁回有些虚弱的笑了笑，转身走入练功房。
　　念归道书在身前浮现，书页哗啦啦翻动，一道道符阵细线从中延展出来，将温雁回细密的裹成一只光茧，那些阵线全都没入她的身体，逐渐从厚重转为纤薄，最终化作虚无。
　　一股磅礴的气息从温雁回身上散发出来，紧接着便被她有意收敛下来，没有波及到黎玖的卧房。
　　黄芽境五重，终于赶上阿酒的修为了啊。温雁回抬手，她面色还是有些亏空的苍白，却比方才的气色好得多。
　　师徒名分公之于众，以后行事也会更加方便。
　　一步步的，更近了。

　　“帝子并没有获得头名，所以进入书院一事……”雨山主伸手一拂，那晶体顿时失去了一切颜色和光华，再也映照不出半分影像。她抬头看着阁楼中唯一身着官服的男子，声线平静，“只能不了了之了，王大人。”
　　“……愿赌服输。”官服男子嘴唇轻微翕动几下，却压下了某些话语没有真个说出，只是拱手行礼，紧接着转身大踏步离开。
　　阁楼里重又恢复了之前的沉寂，过了不多时，有人如释重负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黎玖竟真能赢过帝子羽。卢山主，您到底给她了什么神兵利器？亦或是加强灵识强韧的灵酒？竟然有如此神效！”
　　卢峥抬了抬眼皮，有些鄙夷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有那酒我自己也喝了，还轮得着她？什么也没给。”
　　众多夫子目瞪口呆。
　　早在年前，就白唯阳亡故一事，还有一条隐晦的追加条件，那就是让帝子羽也参加此次收徒试炼，若能取得头名，便让他成为书院院长的弟子。
　　五位山主为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与在外放浪的院主联络后，答应了这条赌约。
　　所有人都认为与帝子羽相争的人选应当从五科头名中选拔，便意图做些暗中的把戏，使得书院一脉中有人可以赢过帝子羽。卢峥当日自告奋勇“锤炼”黎玖，没想到这位卢山主竟什么都没做。
　　“不就是依靠自己之力赚了个头名？那可是《九歌》。天神转世？黎玖是能够与神明直接通言的巫祝，做得太多，反而弄巧成拙。”卢峥站起来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脸上挂着懒洋洋玩世不恭的笑容，“回去喝酒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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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收徒试炼的大部分了！后面还有一章收尾w谢谢各位收藏和点击的小阔爱！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