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课》何青猊

10、10.《洛丽塔》

　　小黛数着日子，数到了自己的生日，十二岁生日。这一天稳稳地滑过，傍晚她跪在陈雾面前：

　　“洛丽塔，我□□，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陈雾听得毛骨悚然，好像不是他自己在这样一个日子布置了这样一段话。

　　“最初，阿娜贝尔和我尽谈些周围的事。她不停捧起一手细沙，又让它们顺着手指流下去。我们调整思想的音调适应今天那些聪明的欧州儿童，并且稳定住，我还怀疑是否应该分配一些个人天才到如下的兴趣上：我们对芸芸众生的世界的兴趣、对富有竞争性的网球的兴趣、对无限大的空间的兴趣、对唯我论的兴趣，等等。幼小动物的柔软和脆弱，引起我们同样强烈的痛苦。她想到某个受饥捱饿的亚洲国家去当护士，我想当一名出类拔萃的间谍。

　　“就在一刹那，我们疯狂地、笨拙地、毫无羞怯、痛苦难忍地相爱了；同时还是无望地，我必须补充说；因为相互占有的狂乱只有靠实际吸吮、融合彼此灵魂和□□的每一分子，才能平息下来；但我们，甚至不能象贫民区的孩子那样很容易就找到作伴的机会。”

　　小黛停顿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五秒，她向前伸手，但是陈雾没有动作。她就继续下去，伸着手。

　　“但是，我相信了，就某种魔法和命运而言，洛丽塔是阿娜贝尔的继续。

　　“我也知道阿娜贝尔的死引起的惊骇更顽固了那个梦魇般夏天的挫折，成为我整个冰冷的青春岁月里任何其它浪漫韵事的永恒障碍。我们的精神和□□融合在至善至美的境界了，这种境界却非今天那些实际浅薄头脑标准化的年轻人所能理喻的。她死后许久，我仍感到她的思想在我的灵魂内浮动。我们认识以前很久，曾做过相同的梦。我们比较过彼此的日记。我们发现奇异的相似处。同年(1919)，都在六月，一只迷途的金丝雀飞进了她的房间，也飞进了我的，在遥遥相隔的两个国家里。噢，洛丽塔，你是如此地爱我！”

　　“但那片含羞草丛，——朦胧的星光、声响、情焰、甘露，以及痛楚都长驻我心头，那位拥有伸展在海边的四肢和火热舌头的小女孩儿，从此便令我魂牵梦萦——直到，二十四年以后，我将她化身在另一个人身上，破除了她的魔力。”

　　陈雾在出神，没有注意到小黛跳了一大段。

　　“当我是孩子她也是孩子，阿娜贝尔对于我并不是性感少女；我是她的对手，本身就是个小牧神，在一座同样着魔的时间岛上；但是今天，1952年的九月，二十九年闪过去了，我想我可以在她身上辨认出我这一辈子最早命定的精灵。我们带着不成熟的爱彼此相爱，表现得粗暴，这种凶暴如果是成人，往往能毁灭她们的生活。我是一个健壮的少年活了下来；但毒素却在伤口，伤口永远裂着，不久我发现，在一种允许二十五岁的男子向十六岁而不能是十二岁少女求婚的文明里，我成熟了。”

　　小黛背到十二岁时陈雾俶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转着圈疾走，这情形并不少见。小黛停下来，静静等他归座。

　　“十二岁。”回到座位的陈雾伸手扳起小黛的脸。

　　十二岁是一道分水岭，他从前没有见过十二岁以后的她，那是被从他手中偷走的东西。而曾经错过的失去的如今就在眼前，娇美温驯。记忆中的玫瑰，由他亲手拔除了利刺。一时间他满心想的是占有，当年来不及真正燃起的欲望，如今烧得他的眼里都映出火光。

　　“主人，怎么了？”小黛的声音，背书时那么魅惑的声线，回到生活中却还带着稚气，就像她的身体。“小黛做错了什么？”

　　“没有，主人有事要出去一下，小黛先睡吧。”陈雾松手，语气随意。

　　小黛眼神疑惑，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