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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复仇的祭司(6) ...

  •   接下来两日,承阳在森穆特的精心照料下,每日鲜果美酒肉食不断。

      森穆特真是把承阳当做了自己唯一倾诉的对象,就连自己是他国间谍的身份都主动暴露。

      不过与一般居心叵测的恨不得搞得敌人阵营一团乱的间谍不同,森穆特对于用这些阴损伎俩似乎毫无兴趣,因此在承阳破坏了那个神秘咒毒仪式之后,顺水推舟的放弃了该计划。

      这天夜里,承阳照常在森穆特所在寝殿外的花园里散步消食,迎面遇见两个抬着箱子的希腊人从后门进来。

      森穆特虽然是大祭司,但他的卫队却是波斯总督划拨来的,对不是正主的森穆特并不是很克忠职守,特别是后门这一块,更是松于看守,在每晚的饭后一段时间,懒散的卫兵就会相约一起喝酒,直到差不多天彻底黑了,才回来继续站岗。

      大概是暮色昏暗,这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花园小径边上站着的黑猫,只是四下张望着便把箱子抬进了寝殿内廊。

      承阳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发现原本侍奉在寝殿外侧和内廊的神官侍从全都不见了踪影,像是同时被人调开。于是,这两个希腊人就大摇大摆的将箱子抬到了森穆特的寝殿内室,之后便从后门离开了。

      承阳跑进寝殿,近距离的接触那只箱子时,一眼就被上面的陌生纹案吸引了注意力——这像是某些神秘宗教信仰的图腾,仿佛又一种魔力能够将人吸附其中。

      承阳根据阿美勒哈提的记忆搜寻,大概在伊庇鲁斯的官方文书上见到过类似的,除此之外却再无头绪。

      他正围着箱子打转,冷不防却被一只冰凉有力的手托起。

      “是不是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森穆特恶趣味的捏着承阳的一只爪子挠了了挠他自己的脖子,承阳忍着脾气没亮出爪子。

      似乎是感应到了承阳眼底的轻蔑和不耐,森穆特原本俊美无匹的脸蛋瞬间垮了下来:“难道我这些天对你还不够好吗?我是一心想带着你一同回去,但若你不喜欢我的话,我就不能强行这么做了。”

      其实承阳早有此意,跟着森穆特离开埃及,至少这个男人能够伺候好自己,眼前的男人时而成熟冷静、深不可测,时而直率天真、温柔可亲,最重要的是他比巴高斯更懂听他的话。于是他叫了几声,便从男人身上跳下去,轻盈的落在地面上。

      下一秒,承阳凝神存思,聚起一股灵力袭向那只箱子,封着图腾的黄金锁立刻不受控制的弹开了。

      森穆特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失笑道:“好吧,以后不吊你胃口了。”

      承阳这才赏给了他一个略微满意的眼神。

      不过猫个子太矮,而那只木箱却有成年希腊男人膝盖骨那么高,因此承阳掀开箱子后,却没办法看见里头的东西。

      不过即使看不见,他却也感受到了里面的“异样”。

      像是有一团粘稠的带着不明气场的液体在里面慢慢搅动,就连周围被油灯照亮的空气都出现隐隐的扭曲。

      他正待靠近,看个究竟,森穆特却再次抱起他:“别乱动,这得配合我母亲的咒语才有效。”一边说着,将承阳放回了床上,“不过时间确实差不多了,我们便准备一下出发吧。”

      之后男人便开始脱自己身上的祭司服饰,换上了一条简单的白袍,随后他慢慢拖着自己的额角,下一秒像是变魔术一样将自己的“头皮”脱了下来,露出其原本的发色。

      看见这一幕,承阳在床上不由打了个滚,立即坐直了身子。

      难怪他能如此轻松的假扮他国祭司而不引起任何人怀疑,这套乔装术,可以说是鬼斧神工。

      森穆特是埃及血统和希腊血统的混血儿,拥有一头长而微卷的黑发和一双蓝眼睛,但眼前的青年一头铂金色的头发近乎白色,额前的碎发微微遮盖住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脸蛋的轮廓也不如原来的青年那般修长秀美,更接近于刚打磨完的宝石的轮廓,闪着凛凛光芒,其自信睥睨的笑容像一道光一样照进承阳的心底。

      这是一个傲然凌立的希腊少年,拥有他们民族神话故事中最耀眼的神的光辉,像是驾着马车的赫拉克勒斯,又像是在特洛伊战场上获得永恒荣耀的阿喀琉斯。

      下一秒,变故就发生了,不知道是受了眼前之人的刺激还是别的不知名的原因,承阳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起了变化。

      膨胀的骨骼和血肉来不及疼痛太长时间,便已经完成了其所有转化步骤。

      少年正在束腰的手怔然一松,金色的腰带落在羊毛地毯上,发出闷沉的碰撞之声。

      让承阳最措手不及的却不是变身回来这件事本身。

      而是他此刻居然一丝,不挂!斜躺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

      在亚历山大眼里,眼前是他生平仅见的最梦幻的一幕。

      母亲奥林匹亚斯在酒神仪式上将几名少女变成母牛的画面,她驱使的魔蛇杀死刺客的场景,其他任何常人难以企及而她母亲驾驭自如的诡谲术法……那一切都从未带给他此刻的感受。

      那个拥有一头深蓝色丝绸般长发的青年如天神一般降临在他眼前。

      男人细腻的肌肤泛着月光的色泽,身体上的每一处线条的美感似乎都是为他量身打造。

      紫罗兰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冷漠傲慢,却在自己面前闪过一丝羞窘。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逻辑,亚历山大上前,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承阳原想推开他,但自己的骨架远比少年要成熟高大许多,这样动手倒是有以大欺小。

      对方眼底的崇拜与着迷之色是如此显而易见,这使他原本冰冷坚硬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十分钟后,承阳和身边那个叫“亚历山大”的少年已经站在了马其顿首都培拉卫城的山顶上。青年一身宽大的埃及神官长袍,而少年则重新穿上地道的希腊马其顿风格的短裙。

      据亚历山大所说,那个漆黑的如有液体在其中翻搅的箱子,是一个能够缩短空间距离的咒术之门。

      拥有者正是马其顿的王后——莫洛西亚族的圣女奥林匹亚斯亲自施术,她由此将自己唯一的儿子送到了古埃及,从而躲避马其顿王宫的一场灾祸。

      这场灾祸的源头在波斯人。

      波斯皇帝送了两名绝色美女给马其顿国王腓力,以示短暂的笼络,虽然腓力这些年势头强劲,已经不是波斯可以任意驱使的山区小国,但对于皇帝的友好表示并未拒绝。这一下就触及了王后奥林匹亚斯的逆鳞,她性格狂暴狠辣,腓力在各个小国娶过来的公主在马其顿王宫内从不会活过半年,莫洛西亚族圣女的咒术能力助长了她的气焰,就连腓力也不得不因此忌惮她几分,因此对她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一次,两名波斯美女同样来头不凡,她们的真实身份是波斯索罗亚德斯教宗的少祭司。

      因此,奥林匹亚斯的诅咒秘法在她们身上不仅没有丝毫作用,反而因此受到了反噬。而这两女的邪恶毫不输于奥林匹亚斯,她们很快将目光瞄准了被腓力和马其顿军士们视作马其顿未来王位准继承人的亚历山大。

      至于奥林匹亚斯为什么将亚历山大送到埃及,自然有报复波斯人的意图,让波斯人最能征善战的巴高斯失去波斯皇帝的信任,使其自断左膀右臂,同时也方便在未来更容易的占领埃及。

      亚历山大讲述这一切的过程中,承阳一直都是不紧不慢的捋着自己不断被风吹乱的头发,但他的实际心情却复杂多了。他没想到这个乔装成为森穆特的少年背后居然还有如此复杂的阴谋,而让他最好奇的却也是少年口述中的如奥林匹亚斯这样拥有各种术法的凡人。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除了古老的国土纷争,似乎还掺杂着不同派系的信仰之力。

      他如今已经不能再将自己能够从虚空中被召唤到此间当成一个意外了,或许阿美勒哈提的咒术真实有效,而自己依旧不过是被凌驾于世界之上的诸神操纵的一枚棋子。

      承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他总感觉自己似乎有过类似不愉快的经历。

      但或许是他在虚空中漂浮了太久,只能记得上一个世界的基本概念,而对于自己所接触过的人、做过的事情却是毫无印象了。

      亚历山大看着青年一言不发的思考,并不曾打断他。

      这时,不远处的白色花岗岩铺就的主道路上,两个穿士兵服装的青年朝他们策马而来,其中一个用兴奋的声音喊着亚历山大的名字。

      承阳转过身,对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你对我坦诚这一切,我却不知道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

      亚历山大快乐的朝不远处的伙伴挥手,流露出几丝少年人特有的活力,但对承阳说话时的语调却又恢复了超越年龄的成熟:“并不需要,我带你回马其顿,只是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客人。”在两人出发前,亚历山大就主动询问过承阳是否愿意跟他回来,从头到尾他都是尊重他的。

      承阳含笑颔首,“却之不恭了,殿下。”

      和眼前这个少年在一起让他感觉很舒服,他愿意在他身边多待一阵。

      当他转过身,同亚历山大一起迎接少年的两位年轻朋友时,却被其中一个男孩瞬间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左边的那个男孩是谁?”承阳忍不住扯了扯少年的袖子,却发现马其顿服装并没有袖子,他触碰的是少年滚烫而光滑的肌肤,一时间窘迫的收回手。

      亚历山大毫不介意的笑道:“哦,那是赫菲斯提昂,我的贴身伴读,也是我最信赖的伙伴!”

      承阳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多问。

      随着少年下马后,走进他们身边,承阳方才看见的景象便更明显了。

      那个叫赫菲斯提昂的少年因为长期的训练浑身上下的肌肤被晒成了小麦色,但他的五官异常俊秀迷人,特别是那一双希腊式的深黑色眼睛,在完美挺直的鼻梁上,宛如一对光华微敛的黑曜石一般,衬的远处的群山都在一刹那黯淡无光。

      而正因为他有意收敛住了那双华丽眼眸中最耀目的几丝光彩,从而让他拥有独特的宁静之美。

      他像是一座静立在朝晖下的雪山,圣洁,清澈,明丽。

      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少年,但令承阳痴怔的却是他的另一层模样:

      男孩的气穴之上,漂浮着一只沉睡状态下的红衣女鬼。

      当承阳好奇的打量着对方的同时,赫菲斯提昂的内心也是如被雷击一般,他怔怔的看着亚历山大身边的美丽青年,随后他朝他微微一笑。

      承阳的笑容并无戒备之意,即使对方身上少有的挂着一只女鬼,他却只感觉异常亲切。

      那一瞬间,他们仿佛心意相通。

      “赫菲斯提昂,托勒密,我的伙伴,我的兄长,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亚历山大有些尴尬,向来算无遗策的少年天才,居然忘记问自己身边人的名字了!

      承阳同样尴尬,因为他之前在波斯商队中随口叫出的希腊名字就是亚历山大,眼下却不能再用了。

      下一秒,他却从赫菲斯提昂的眼神中接收到了一丝灵感,直接说道:“对不起亚历山大,我还没有名字。”

      亚历山大也为自己难得的迟钝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在他见到青年在他眼前化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将他认作了从天儿降的神灵,又怎么会冒昧的询问对方的名字呢?

      只有托勒密在一旁狐疑的盯着承阳,语气不善的质问道:“殿下,您怎么又随随便便就从外面带人回来,这个人看起来并不是纯种的希腊人吧?”

      亚历山大知道托勒密是为自己好,但也知道这话十足冒犯身边的青年,立刻挽救道:“哥哥,不得无礼!这位是我在路上遇见的导师,我觉得他同亚里士多德先生一样博学,这才邀请他回来继续教授我一些古老的知识。”

      “哦?这么说来还是一个智者?怎么竟连名字都没有?”托勒密全然不信,亚历山大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总是极尽袒护。

      承阳并不愿意同一个男孩置气,何况对方是亚历山大的最敬爱的兄长,这才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来自东方古国,因此我的名字你们未必能够理解,我只是还没有希腊名字罢了。”

      听见他这么说,亚历山大和赫菲斯提昂二人的眼眸瞬间一亮,“东方?”

      托勒密却对眼前的青年忌惮更深了,要知道亚历山大最向往的就是东方,他从小的梦想就是统一地中海,一路向东,打败波斯,前往波斯以东的神秘东方。而这个男人居然能够在这些细微之处投其所好,心机不是一般的深沉。

      承阳倒是被少年的热情搞得措手不及,“我的东方名字叫承阳,翻译成希腊语就是承泽太阳的一切。”

      青年的语气淡淡,神情泰然,似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托勒密便知道对方没有撒谎,他的父亲带他在监狱中受过两个月的训练,知道人在撒谎时候的瞳孔是什么模样。因此,便没有再继续为难他,毕竟能够让亚历山大如此快乐的人很少,只要对方没有危险,他便不会阻拦。当然,这个人能不能留在王宫,却还是得看国王和王后的意思。

      亚历山大却抑制不住欣喜的在青年身边轻轻的呼唤他的名字:“承阳?东方的太阳?”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流淌着被点燃的梦想,以及深沉虔敬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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