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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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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平了,一波再起。这也算是好事了。
否则真如海浪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么可真得愁煞人不是。
很多事情站在大局上想,固然能总揽全局,包罗万象。但有时却未必能在一团乱麻之中找出线头。
朝局之上,自认为总揽全局的人不缺,工于心计的人也不少。月银的优势却在于每每能看到细节之处,人总是有弱点及软肋,或是情,或是财,都不过人欲而已。
这一点,是其父需要的。
月银也是如此。她的软肋便是情这一个字,爱情也好,亲情也罢。情这个字牵绊着,洒脱便离得远了。
其实,我们都在为不值得的事情而努力。
秋日的早晨总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这雾气和夏日的不同,带了许多凉意。再稍微冷一下,薄雾便是那草上的露、叶上的霜。
昨日宁王妃送来的一篮子秋蟹,个个膏肥油厚。挑拣了些送去给林牧,可这人到好,不曾道谢,反倒是说应该烹好了再送去。月银努努嘴,嗔他:“你这是愈发挑剔了。”
月银轻轻地将外衣裹了裹,向手上哈了几口气,搓了搓。想着螃蟹久放难养,索性动起手来,将螃蟹煮熟,细细地将膏肉挑出,又化了猪油分拨将膏肉放入其中,小火熬着,待水气全无,分盛在几个白瓷盅里,不一会儿便凝成了蟹冻。
佐着菜肉,和了馅料,现包了好一顿饺子。又去园里摘了些青菜,做了一道浓浓的蟹油菜心。
月银拾掇着装入食盒,往宁王府走去。
“王妃”月银行了一礼。
宁王妃还毕一礼,连忙搀着月银往里走去:“来就来,你还拎着这么沉的做什么。拎也罢了,也不叫人跟着。”
“昨日您送了好些螃蟹。我便做了些蟹油饺子给几个孩子尝尝,王妃别嫌弃才是。”
“你的手艺,父王也是赞不绝口,我这府里是绝计比不上的。”
月银从食盒里捧出盛满蟹油的白瓷盅,继续说道:“王妃谬赞了。这蟹油,想着能久贮不坏,拌个面、佐个馅什么的,也算是有用,给几个孩子添个口味。”
宁王妃收下食盒,拉着月银手温柔说道:“妹妹,你就别王妃王妃了。嫂嫂这句,可不是更好。你和宁王打小也是一起长大的,怎么这次回来反倒生疏了。”
“......王妃嫂嫂”。
宁王妃见月银改了口,便又说道:“宁王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你回来诸多事情不熟悉,身边人也不贴心,让多照看你。他心里可是惦记着你呢。”
“月银谢过哥哥嫂嫂了。”
月银瞧着宁王妃的样子,不想过多纠缠,便问着几个孩子,同孩子玩去了。
宁王妃虽然是圆滑世故之人,可是这几个孩子实在是天真烂漫,月银着实喜欢。不经意的便往来次数频繁了些。有时是月银做了什么好吃食给送过来,有时是带着直接去了水月畦摘瓜摘果。
这一日,月银早起见天空通透,晨光依着云彩,透着一丝泛红的霞光。
想着前几日答应了云游几个孩子,天气一好便带去放纸鸢的事。便早早的预备好,带了桃酥、香枣等果食。
也托林牧寻了一处开阔的好地。虽不是放纸鸢的好时节,但这处风静阳暖,到还算是个玩耍的好地方。
月银携着云游几个孩子,将食盒放在树下。还未放置妥当,云游便要拿着纸鸢去试飞。
这云游是宁王的大女儿,虽只得七岁的年纪,却乖巧机灵。宁王公事繁忙,宁王妃人情练达,皆不是闲人。也就这位姑姑能花下时间同几个孩子作伴玩耍,自然也就赢得了一片喜爱。
月银瞧着几个心急的模样,便同着林牧将纸鸢迎着风放好了位置,唤着云游轻握着滚轴跑去。
云游拉着纸鸢线往远处跑去,两个小的在后面不断地追着,抢着要拉一拉那绷得直直的棉线。林牧在一旁仔细地看着,不时地告诉云游松线、收线,时不时地再说一句将线扯一扯。
不一会儿,日头逐渐大了,月银觉着晒得慌,便唤几个孩子休息会儿。云游几个正玩得欢,哪里顾得上日头大不大。
林牧见月银额上晒出了细微的汗,走过去拿出手帕轻轻给她拭去:“你去树下躲会儿,喝口水。我看着他们。”
月银接过手帕,自己给自己扇着:“恩,让他们几个别摔着。”
或许是这大树底下的阴凉,或许是几个孩子的欢闹,或许是林牧在旁的安心,月银瞧着,心里觉着十分的平和。
这一幕在多年后,依然会浮现在月银脑海。
我们总是看不见身边的,去遥想未知的,最后会不会什么都是一场空呢。
“月银。”
熟悉的声音,月银一下子惊觉起来。想到这在京中的日子,为着这熟悉的声音心里纠缠了多少回,又伤了多久的心。月银本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可是,如今,这样的摇摆是连自己都讨厌的。
“月银,上次酒楼一见,便好久不曾见你了。”
“原来,原来那日,他是看见了我的。那么,可曾是为着我难过而难过了。”月银心内顿时慌乱了,赶紧定了定神,又想:“那么,我的出现也并未影响这对新婚佳人呀。”
是自怨自艾吗?月银瞧着这张脸,喜欢一个人真的要这么痛苦吗?喜欢一个人真的只是自己的事吗?“子敬。你......”
“月银,我知道我欠你的。”林子敬说:“你说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顾忌。这段时间,我想了好多。我想和你在一起,我......”
月银彻底慌了:“你可记得,你有妻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也知道那是不得已之举,我也挣扎过,反抗过,可是情势所逼,我没有办法。”
“当初你和我回清谷,不好吗?”月银心软了。
“那时候,我......月银,我怕我保护不了你。”
月银的理智慢慢地恢复:“那现在呢。你娶妻了,我都快要放下了。你再来告诉我你要同我在一起。那我问你,你如何同我在一起,同我回清谷吗?”
“现在不一样了。月银,相信我,你是陛下爱女。我们可以在一起。”
月银的心凉了,冷声道:“爱女?原来为着如此。林子敬,你可有真心交于我?还是你被猪油蒙蔽了心,看不清了。”
见他不作声,月银继续说道:“你今日如此,你家中妻子作何感想。极力撮合你们的两个周家如何想。当日负我于清谷,拒我于京郊......我......林子敬,我已经不愿同你在一起了,你可知道。”
“月银,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也是无奈之举,你知道的,我......清谷那些时日真的是我此生最美好的时光。”
“是么?可是确是我最后悔的。”
月银放下了,彻底放下了。数月来的摇摆不定、犹豫不决今日是可以再见了。曾经有多喜欢,今日便又多失望。月银没有想过权贵人家的公子也会为着权力将脸皮撕下。
什么报复、什么留恋都随风去了。
当日,是自己愿意交付真心。那么,今日的苦果也应该自己尝了。
月银不肯看他,低着声音说道:“你走吧。”
林牧见两人的模样,知道月银心性,也不便走上去,只远远守着。云游纸鸢飞得高了,想邀月银看一看,但又紧张着手上的滚轴,便远远的唤着:“姑姑、姑姑,你快看呀,云儿的纸鸢乘上云了。”
听得这一声唤,树荫下的两个人才从沉默中醒过来。
林子敬瞧着月银轻快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道是一翻什么滋味。他知道,收到宁王飞鸽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两个人的结局。
他不能再拉着月银往下跳了。
他的多情、他的犹豫真的只会像林牧说的那样,不断地给月银带去伤害。
这一面是必须见的,见给宁王看,见给周敏看。
但是这一面,如何能断了月银的犹豫,断了月银的真心,无非就是让她看见,原来清风俊朗的林子敬皮肉之下是一颗贪婪权力的心,原来情深似海的林子敬不是不爱,而是只爱权力之人。
“月银,你好好的。”林子敬默默念着。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一味地沉溺于其中,宁王修堤很快便会回京述职。
他在等待,等待那个能够击倒周敏的时刻,那个为父报仇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