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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云洲。燕国,不,现在是陈国的西陲重镇。
      春夏之交,天气已然有些躁热,尤其是对连日赶路的人来说。幸好穿境而过的滔滔萝苏江将欲发不发的暑气直接卷携而走,江边十里,都是凉爽的所在。
      “胡侍卫,渡过萝苏就快到砾亭了吧。”
      并马在问话人身边,青衣男子一语不发,只是眺望着江对岸一抹浅色的城影。
      谢三放下搭在额前的手,回头看了眼浑身散发着冷意的“哑巴”侍卫,暗自摇头。这个胡不归是靖王手下一流的影卫,只是对自己一直心存恨意,这次靖王派他同行,恐怕除了保护、顺带监视自己,更多的只是想给自己心头扎根刺吧。他倒不担心胡不归这种人会背后使阴,只是越往西边走,他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
      想到这里,谢三自嘲一笑,干脆一提马缰,沿着江岸跑下去。背后马蹄声紧随。
      到渡口时,正好有只小船。谢三看看小船,又看看颇不平静的江面,不由打了个寒颤。胡不归一把把他从马上拽下来,然后拎着胳膊把他塞到船上。
      “彦凉渡。”
      船家吓了一跳,胡不归刚把两匹马安顿好,便解了船索,向江对岸驶去。谢三伏在船边,开始还憋着气强忍着,没过多久便冲着江面干呕不住。
      好在不到一个时辰便靠了岸。被架上岸时,谢三脚下就像踩了棉花一样,脸色青白吓人。
      彦凉渡一条官道直通位于云洲北部的砾亭。其实在萝苏江上,这个显得简陋的渡口也算重要,每天都有大船驶过,往东边最远一线可以延伸到凤菁附近。本来从凤菁南边的定阳过芜洲走水路到砾亭,也不过一月之距,可惜谢三晕船得厉害,只好绕道涿洲改走旱路,两人日夜兼程生生多走了半个月才到了彦凉渡。
      谢三趴在马上,反正就一条大路,料这坐骑也走不到别处去。
      脑子还沉沉的,像有潭水在里面翻搅个不停。他一面闭眼等待着晕眩感过去,一面思忖着下一步应当如何。
      砾亭和覃氏复国军据守的流亭相隔不到百里,虽然那边要攻打砾亭并不容易,但他不信镜允没有在这里安插眼线。他也不信靖王会那么好心,一口气把镜允的人全部拔光。这盘棋对镜允来说是豪赌,对靖王来说不过是游戏,对他谢三来说——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玩得起。嘿,相信一进砾亭他就会被人盯上。
      他坐起来,对胡不归说:“一会儿没我发话,任何时候都不要出手。”
      转头看向城市越来越清晰的轮廓,他嘀咕了一句:“这次真的没什么立场呢。”

      进砾亭时,天色已有些晚,街市上也较往日冷清。谢三和胡不归两人对这里的街市很是熟悉,穿街过巷直奔城东的德祥客栈。离客栈还有一条巷口时,胡不归向谢三使了个眼色,后者冲他一笑,快步拐出巷子,就到了客栈门前。
      店伙计肩上搭着长巾对着大街发呆,见两人过来,连忙笑脸相迎:“二位客馆,打尖还是住店?”
      “先打尖后住店。”
      “好嘞,您二位里边儿请!”
      两人跟在伙计背后走进大堂,谢三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德祥客栈也是百年名店,店面不小,品位也不错,但是大厅里稀稀拉拉不到七个客人,连灯光都显得格外昏黄,完全不复昔日辉煌之景。两人要了两间房,放了行李,重又下楼挑了一处角落,点了几样简单小菜,心不在焉地吃着。空阔的大厅里只有几个客人刻意压低的声音,颇为安静、压抑。
      谢三又吃了两口,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刚想回房休息,就听门外一阵骚动,进了四个身着蓝色骑装的青年。这四个青年个个体形魁梧,身佩腰刀,引得厅中众人纷纷抬头观看。为首的青年眼神傲慢地扫过众人,大声对店伙计道:“四间上房!”店伙计大声招呼着四人上楼,楼板一阵轰响,似是几人都进了房间,才安静片刻。
      谢三在四人进来之时便手指下巴半遮了脸,此时才缓缓把手撤下。胡不归看了他半天,道:“你认得他们?”
      谢三听他问话不由一愣,“不认得。”
      “那你捂什么脸,难道是做贼心虚?”
      谢三本想反讥他几句,但张了张嘴只道:“我不认识他们,却认识他们的主子。唉,看来砾亭也是风雨欲来啊。”
      胡不归冷笑道:“那你不去拜会一下他们的主子吗?”
      “不用了,反正过不久都会见到的。”
      正说着,又是一阵喧哗,那四个青年下楼吃饭了。谢三连忙低下头,胡不归冷哼一声,谢三冲他指指耳朵,少言多听。
      那四人倒是毫无顾忌,一坐下便聊开了。其实他们声音并不大,只是大厅过于安静,别人说话都莫名其妙的压着声音,这回他们一来,大家干脆也都闭口不言,光听他们说了。
      就听一人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不是说砾亭是云洲富庶之最吗,怎么凋敝成这个样子!”
      又一人道:“四年前彦凉一乱,岂是那么快就恢复得过来的。”
      “是啊,彦凉渡毁了,流亭那边又不安稳,这砾亭还不是坐吃山空。”
      “你说这燕国复国军能撑多久?打不打得过来?”最先发话的人又问道。
      “朝廷现在都没动静,不定暗地里打算着什么勾当呢。”
      听到这里,谢三只有无语问天。
      那边话题一转,聊起锦洲如何如何繁盛来。看来这几个人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胡不归余光一瞥,低声道:“这几个人活不过明天了,不管么?”
      “我现在还不想和他们见面,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你这算什么?”
      “见死不救吧。”谢三耸肩。
      胡不归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晚上谢三蜷坐在床上,听见隔壁有窸窸窣窣的动静——那正来自蓝衣青年的房间。不是他耳力多么好,只是他这么竖着耳朵等着,再加上对方好似有意留下痕迹,才让他听了个真切。他把被子抱严了一些。幸好胡不归没有出来添乱,他安慰自己。
      过了一会儿,声音完全消失了。
      又兀自坐了一会儿,他轻舒口气,将头抵在膝间。
      忽然,门闩咯吱一声,他一激灵翻身下床,就见一高大黑影拎着血淋淋的什么东西压过来。他眨眨眼,认出是胡不归。不等他开口,胡不归把手中的东西扔给他,转身出去了。
      他的手摸到一块冰凉而沉重的东西,表面凹凸不平。
      上面并没有血,但他还是一惊。又是一块堂主令。暗杀堂。
      他惊的是暗杀堂的人怎么会把这种东西故意留在现场,何况每堂的堂主令仅有两块,而另一块本来就在他身上。更惊的是,莫非镜允他们手上的那块堂主令,竟也是这么得来的么?
      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狠狠捏着令牌,然而他并没有本事把铁牌捏碎,反而是那凹凸不平的荆棘花把他的手指割得满是红痕。
      第二天一早,谢三就带着胡不归离开客栈,店伙计见两人脸色不佳,也不敢多话。送走两人后上楼去收拾房间,经过四个蓝衣青年的房间时也没察觉出异样,殊不知那几人已经身首异处了。

      两人出了城。沿着官道下去,绕过以梁山再行上几十里地就能到兖洲,流亭。这一路清静得很,行人也少,鸟啼也少,两人不说话闷头赶路,就连跟在后面的尾巴也不见踪影,估计赶着去给主子报信了。晌午时分,就到了流亭城下。
      流亭比起砾亭来气派不少,尤其是城上军兵严阵以待,高高挑起的燕字大旗和覃字旗显得分外庄重,只可惜城楼上一丝风也无,不能迎风招展增加气势。
      两人刚到城下,只听一阵轰鸣,吊桥放下,城门大开,一队黑服军兵冲将出来,在两旁分列,露出中间三匹战马。正中是匹白马,马上人不着铠甲,却显出一身雍容气势。他冷冷睇了谢三一眼,道:“三年不见,三公子别来无恙啊?”
      不等谢三答话,那人右手的青年笑道:“当然无恙了,人家在云梦楼里锦衣玉食、美女在怀、知音万千,又有大陈皇室撑腰。只怕他一辈子也没过过这样神仙般的日子吧。”说着磔磔笑了起来,对面众人也都面带哂笑。
      谢三望望城头,看看那些军兵,又看看对面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镜允,三年不见,这是何苦呢。”
      镜允哈哈一笑,“谢三,你今天是为君苏榆来的吧?”
      “一半吧。”
      “那另一半呢?不会是为了我们吧?”
      “我三年前的话,依然未变。”
      镜允脸色晦暗,刚才出言嘲讽的青年刚要发作,另一匹马上的人连忙道:“二皇子、三皇子、谢公子,切莫急躁,这又不是两军对垒,咱们有话进城再说。”
      谢三打量那人,不到弱冠之年,一身文士打扮,气质不俗。
      镜允侧开马步对谢三做了个请的手势,谢三并马上前,胡不归紧随其后,五匹马外加两队军兵进了流亭城。城门关闭,一架吊桥孤零零的落在护城河上,被太阳晒得发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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