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蔚亡

14、朋友

　　她显得十分的冷静，或者说是冷清。甚至让我怀疑自己与她是否是第一次相见，她现在的模样和我平时所认识的她有极大的不同。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在这一刻，我的心却变得十分平静，不起波澜。我们透过窗外看着雨滴在空中划过，听着雨滴滴落在叶上的声音，场面一度祥和。
　　这时她突然开口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我沉默，心中有些难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了片刻，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嫉妒你。”她嫉妒我，这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她嫉妒我什么呢？我看向她眼中充满了疑惑，她突然笑了一下。“我嫉妒你对生活始终保持着一种热情，一种向往，一种努力。知道自己拥有什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能够拥有什么。你始终非常清醒地看待这个世界，同时你又有一种温柔在其中。我就不一样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向远处，看向了我所看不到的地方，我猜测她也许是在回忆些什么。她的侧脸变得有点陌生，不比从前的狡黠灵动。她静静地，静静地，好像是陷入了一个世界，一个未知的任何人都寻不到、走不进的世界。她的左嘴角勾起，好像是在自嘲。“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么努力，多么不容易吗？我的父母一直抱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他们认为女孩子不必读太多的书，因为女孩子早晚要出嫁，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我不甘心啊，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他们本想我初中毕业后出去打工，再过几年就为我找好婆家。我真的不甘心，为什么因为我是个女孩就要遭受不公平的待遇。弟弟从小学习不好，父母宁愿多交钱也要供他上学。而我呢？难道等几年过后出嫁生子，然后一辈子围着孩子转，围着丈夫转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生活得很好，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比任何人差。我跪下来求他们，在寒风中哭了一整夜。他们松口了，答应了我，但是他们说只会提供给我学费，还说如果你想上学，你就自己去挣生活费吧。真是可笑，我们家说来并不贫困，供我和弟弟读书绰绰有余。他们只是不愿意供我读书罢了，他们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可我偏不。假期里，我拼命打工，只要有挣钱的机会，就绝对不会轻易放手。别人家孩子出去逛街，看电影的时候，我在打工。别人在旅游，在学习各种特长的时候的时候我还在打工。”
　　林雪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些嘶哑。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过，仿佛也没觉察到，要知道平时她很注意形象，我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地失态。我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递给她，她推了推，拒绝了我。我有些担忧地望着她，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什么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我想起一句十分应景的话：毕竟，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针刺不到你身上，你就感受不到痛。她撇了撇嘴角，继续道：“我每天笑着，但心里却在哭泣。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说服自己，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的。到了大学，我努力地讨好别人，拼命地学习装作很轻松的样子。我承认自己表里不一，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想做一个更真实的自己，在你面前，我总是忍不住，把自己不好的却更真实的一面呈现在你的眼前。我，嫉妒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她的眼神涣散，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闭上双眼。“大概是因为你活的很真实，你活出了我想要的生活，你敢于相信别人，敢于做我不敢的，敢于尝试。”我十分诧异，打断她的话。“没有，你想多了。”我并不觉得她描述的是我，这是她眼中的我吗？她好像没听见似的：“而我呢？与你相比就像是生活在角落里，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的可悲的人，上帝真是不公平，他给予一个人很多的东西，同时又特别的偏爱她，又给她更多的东西。我就像是被上帝抛弃的人，被他遗忘的人，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她说：“对不起。谢谢你。我现在说出来之后，感觉心里好受了许多，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很浅的微笑。但是很真实，很美。
　　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该怎样安慰她，我转过身，轻轻地向前，张开双手抱紧了她，她有些诧异，四肢显得有些僵硬，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没事，你可以做自己。那样的你，十分美丽。你没必要讨好别人而委屈自己。当然，只要你想，在我的面前你不需要伪装。有什么不喜欢的事，不喜欢的东西，你可以向我直接提出来。无论如何，我们是朋友，就算你在别人的面前需要伪装，但是你在我的面前做自己就好了。我还是想说，你本来就很美，你不需要伪装。”她的瞳孔放大，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说这些话。随后她的眼眶有些发红，我看到她的耳尖也变红了，我想她应该是害羞。她反抱住我，轻声说谢谢。她问：“我们还是朋友吗？”我说：“是，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一瞬间，雨停了，风也停了。真的是很安静，很安静。
　　我和林雪走在校园的路上，感受着清新的空气，心情很是愉悦。下雨也挺不错的嘛，她说，感觉心情还蛮好的。我说，对啊，空气很清新。我们相视一笑。其实朋友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啊！两个人把一些看起来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东西坦白交代，事情有时候便会迎刃而解，有些人认为只有爱情才需要经营，但是友情同样也需要要经营，一份感情的投入，一份感情的收获。所有的感情都需要经营，都需要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