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蔚亡

11、梦境

　　我在此停住脚步，把手中的蓝色鸢尾——死者生前最喜欢的花，放在墓碑前。我不明白为何死者的家人会选择如此偏僻的角落。我看向四周：周围的树高大，茂密，郁郁葱葱。土地上的草却枯萎衰败，整个环境给人一种荒凉苍茫的感觉。空气凝滞，冷冽。一阵风吹过，我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大衣，拉低帽檐。树叶随风起舞，在土壤的上方转着圈圈，不忍离去。突然，远处有“砰砰”的声响传来，我意识到这是枪响。乌鸦四处逃亡，“呱呱”地叫着飞过，预示着不详。我转过头，看向来人。我意外中夹杂着几分惊喜，竟然是他。我对着他的方向笑了一下，用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左手扣着右手的手腕，右手覆上右眼。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点头，算作打了招呼。之后，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沉浸在别人无法走入的世界，安静，沉默。他走到之处仿佛全世界荒芜。他慢慢地走着，慢慢地，慢慢地，向目的地走去。最后，他停在了墓碑前，他摘下黑色手套，手抚摸着黑白的相片，眼中翻腾着沉重的让人窒息的痛苦与爱恋。我看向相片，发现我看不真切，我眼中的相片十分模糊，每当视线转移到那处，眼前一片朦胧，仿佛有人从背后悄无声息地遮住了我的双眼。我感觉这张照片会和我以后的生活有所牵扯，十分重要，但是我无法看清照片上的人。一瞬间，我感受到了灵魂的撕扯，我好像游离于世界之外，站在上帝的角度观看世人的一举一动。我感觉不寒而栗。一瞬过后，我又像是恢复原样，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执着清零，变得不去在意那张相片。
　　我继续看着他，发现他曾经的黑发，现在已经夹杂着几根银丝，眼角也有了皱纹。我都快忘却他之前的样貌，只留有现如今的记忆。他变了，又好似没变。我不知该如何描述我现在的感受，回忆在这时都显得太过仓促。我看到他的眼睛所注视的地方，是我永远也到达不了的远方，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这么多年已经过去，我还记得他，可他的心中已经装满了别人，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天更黑了，夜更深了。月亮迅速高升，很快月光撒满大地。我准备离开。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充满了不舍。我怎么忍心以后再和你无牵扯，我怎么忍心！泪无声地从眼角流下，我终是选择了放弃，选择了前方。我低着头向前走，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姓名。我悄悄地擦干眼泪，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他的脸庞被一团光圈笼罩，只留有一双清澈的双眼，他的眼睛中充满复杂的情感，我分辨不清，我也不想分辨。男人看到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走过来抱紧了我。我没有拒绝。气氛沉默，同时也让我感受到温暖与牵挂。我的下巴靠着那个男人的肩膀。这时，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我没听到。只是点头说好。随后，他握住我的手，牵着我一步一步地远离了那里。我们走到之处，鲜花盛开，百鸟啼鸣，再无阴暗与萧瑟。好像我之前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假象。我在这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预感到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我想要回去找他，带着毫无希望的念头去找他。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萌发，我抑制不住，挣扎着回头。我看到所有的地方都充满着爱与希望，只有他那一处不被阳光所照耀，与其说是上帝抛弃了他，不如说是他早已放弃做上帝的信徒。我在这时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不知是为他还是为我自己。我们的距离不远不近，远的仿佛横跨银河系，近的好似在身边。但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会回头，他只是盯着那张相片，远离世界，想要觅得一处清静之地，一处远离世间尘嚣的地方。
　　我意识到我以后真的会走向和他毫无联系的道路。每想到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我就痛不欲生。突然，从他周围为圆心的黑色逐渐蔓延，他的动作停止，我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扩散开来，周围的景物重新变得暗淡无光，我不害怕，我只是感受到了悲哀。他直直地倒了下去，倒在了墓碑旁，我甚至看到了他嘴角的微笑，带着解脱与幸福的微笑。黑暗的侵袭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停止，与光明的界限如此分明，也许几秒钟也许几分钟过后，光明瞬间吞噬了黑暗。阳光却停留在墓碑旁，不动了，光明与黑暗最终的界定。光明也吞噬不了那处，那仿佛与世隔绝的地方。我放弃了，我永远去不了他所到达的地方。终于，我们毫无牵扯。
　　没有什么人是无法代替的，时间会偷偷地模糊你的记忆，直到你再也记不清那时发生的事，那时在场的人。我的心中充满了苍凉。我不明白那张相片中的人对他到底有着怎样的意义，竟重要到使他放弃在世间的生为人的骄傲与自豪，使他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我控制不住泪流，这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他的勇气与爱意。我想，相片中的人一定很好很好。
　　我听到远方有人呼唤我的姓名，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最后我睁开双眼，醒了过来，泪流满面。我从床上坐起，双手抱头痛哭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快别哭了。”马娇娇的表情充满着担忧，她的眉有些皱起，她坐在我的床边，轻抚我的背，安慰我。“别伤心了，是发生了什么吗？”林雪和李孟秋也停下了洗漱的动作，走到床前看着我。我这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只是一个梦。我看到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我，擦了擦眼泪：“我就是做了一个梦，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呢。”李孟秋说到这时，抹了一把嘴上的泡沫，有些滑稽。我有点想笑，但我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笑，我又把笑意憋回。说完，林雪和李孟秋又回去洗漱了。“真的没事吗？有事不用不好意思，有事跟我说，能帮你的我一定尽力帮你。”我听到她的话，十分感动。我看向马娇娇，“真的没事，谢谢你了。”“那就好，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一会儿我帮你占个位置吧。”我说：“好的，谢谢。”过了一会儿，我逐渐平复了心情。林雪跟我打声招呼后去吃饭了，李孟秋和马娇娇也走了。宿舍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起床收拾好书包，洗漱。
　　虽然这只是一场梦，但是它显得如此真实，真实到让我产生一种它会在某一天发生的错觉。我回忆起梦中的人，每个人的脸都模糊不清，只有一个人清晰——梦中的“他”是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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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最初的脑洞，我某一天不知受什么启发，然后想到了这个场面。这个“梦境”还是和小说有一定关系的。不过不要认为这本小说会是BE，它最后会是TE。谢谢大家能看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