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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往事如风(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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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一组的办事效率相当不错,仅仅三天的时间,便将阴阳神社一众人的去留安排了个妥当。众人收拾行囊,只待第四天清晨由朝廷专属的马车送往派遣神社。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但因着是天皇的命令,由不得他们不遵守。
对此,安倍晴明从始至终不置一词,只是对众人说“既来之则安之”,末了,又嘱咐他们“道法阴阳,勿忘本心。”八百比丘尼同样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平静的好像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白石鹭草心里明白,早在几个月前,八百比丘尼的占卜就已经预示了今天的结局。或许对这两个人来说,闲云野鹤的生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临行前,安倍晴明将一只青玉葫芦交给扶桑,告诉她这是收押三尾狐的那只葫芦。因这三尾狐是她收服的,如今她要走了,也该由她来处理。扶桑低头看着这青玉葫芦,阴阳师以物什为媒介做结界,以灵力做引,用以储存货物或者收押妖怪,这个葫芦显然是晴明老师曾经的法器之一,这是要送给自己么?带着疑惑的目光,扶桑抬头看这安倍晴明。
她永远都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只要在这个人身边,便什么也不用怕了。如今连一直配在身上的法器都赠予她,是让她展翅高飞,成为独当一面的阴阳师么?扶桑握紧了手里的葫芦,朝着安倍晴明拜了三拜,恭声道:“阿桑一定勤勉修行,不负老师所望。”
离开这个自己居住了两年多的地方,扶桑心头酸涩的很。犹记得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认识的第一个人便是阿柒,那会阿柒还是一身男子得衣着;暮鼓晨钟,修习阴阳术法,明晓万物之法则。她将自己的房间打扫的安安静静,又把原有的被褥衣物放进青玉葫芦里,一切收拾妥当,运送的马车已经列好在神社外等候了。
“到地方就飞鸽传书给我,就算我们分开了,以后也要常联系。”阿柒抱住扶桑,声音有些哽咽。
白石鹭草和夏风站在一旁送行,他们要跟源氏的马车一同前往平安京,自然是最后一波才走。白石鹭草看着扶桑同阿柒道别的画面,脑海里想着的是曾经八百比丘尼对他说,她们中其中一人有死劫。虽然后来神乐的一番话让他知道有死劫的人就是扶桑,但死劫真的是那么容易破掉的么?紫薇星降……神乐是灵修,生死一脉自然是悟得通透,应该不会错了。如此,他便放宽了心,不必叨念她们两个的安危。
临走的这天外头下起了雨雪,层层绵绵劈头盖脸的扑过来。道路泥泞,赶车的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扶桑带的东西早已经放进了青玉葫芦里,如今孑然一身地坐在车厢里,显得尤为空洞。原本一架马车至少要乘坐四五个人的,但是扶桑去的地方太过偏远荒凉,山阳山阴也只有日暮神社一个,如此,倒显得这架马车是她专属似的。
出了阴阳神社一路向北,高耸入云的山脉连绵不绝,扶桑坐在马车里闲着无聊,赶车的车夫也是个闷声不吭的脾气,她从腰间别着的青玉葫芦里拿出点水,抿了两口,撩起窗帘看向窗外,寒风夹着雨雪扑面而来,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也不知道阿柒这会儿到哪儿,她似乎和顾小四一辆马车。听师兄说,他们两个都被安置在九州了。这样也好,路上也能有个伴。车轱辘压碎了冰雪,一路上都是吱呀吱呀的声音。已经行了一天了,按这速度,约莫着再行一天一夜,便到地方了。
过了山口,山势渐高,穿堂风呼啸而过,卷起阵阵狂鸣。雨雪交加,吹走了半山腾起的一脉朦胧雾气,山谷口赫然出现了一个身量纤细黑衣黑发的女子,远远望去,浑身散发出清冷的寒意,似要把人隔绝在外。
车夫早在看到这个女子后就停了下来,看清来人后,忙从车上下来,朝着来人跪地拱手道:“拜见巫女大人。”
扶桑原本在车里昏昏沉沉的,听到车夫的声音,瞬间一个机灵醒了过来,撩开帘子往外头看。那黑衣女子手持纸伞,立于马车跟前,及腰长发不束自散,看到扶桑,亮声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天,出来谈谈吧。”
扶桑一眼便认出了这个黑衣黑发的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同她斗技比试的沫衣。自斗技结束后她俩就再没说过什么话,难不成这家伙因为败给自己心存怨恨,趁着自己出了神社孤身一人想要报复?扶桑眉头紧皱,那天斗技比试明明是她自己要认输的。
“你等我做什么?”下了马车,扶桑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论实力她的确落下风,但逃跑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看着扶桑如临大敌的模样,沫衣不屑地哼了声道:“我若想取你性命,在神社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处理了。我这次来,是想和你手下的式神姑获鸟见上一面。”
雨雪无声无息地继续落下,扶桑不像沫衣还打着伞,身上被淋得湿漉漉的,发丝粘着身体,全身透着一股子寒意。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平声道:“你说见就见?凭什么?”
凭什么?沫衣轻笑一声,浓黑的眸子朝着扶桑轻飘飘地眄过去,抬手一发弩箭便朝着扶桑肩头射过去:“凭我比你强!”
眼看着弩箭就要挨着扶桑的身体,扶桑心念急转,慌忙用灵力汇聚阻挡。但她显然是低估了弩箭的霸道,匆忙汇聚的灵力被一冲而散,笔直地刺了过来。就在这时,弩箭忽然断成了两截,一道凌空而落的剑气破开箭势,在地上砸开一道深约数寸的裂口。黑影自山口急速闪过,横剑于身前,一把护在扶桑跟前。
来者,正是姑获鸟。
姑获鸟身着一件褐色的斗笠,头戴蓑笠,手持伞剑,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对扶桑蓦然出手的沫衣。
看到姑获鸟的一刹那,沫衣瞬间收了手里的长弓,惊声道:“姑姑!”
姑获鸟看清了沫衣,顿了一顿,伞剑未收,神色淡漠道:“阁下是天皇麾下阴阳司的肱股之臣,我只是一介山妖,这声‘姑姑’愧不敢当。”
看她们的样子,似乎从前是旧相识?扶桑瞧着眼前的情形,顺手再抹了把脸上的雨雪。姑姑是真的关心自己,沫衣似乎是认准了姑姑一定会出来救自己,所以方才那一箭丝毫没有留情。难以想象,如果姑姑不出来,自己这肩胛怕是要被那弩箭射穿!这女人冷漠决绝,出手更是狠辣,姑姑那样温柔的性子,怎么会和她这样的人有交集的?
沫衣被姑获鸟语气中疏离惊了一惊,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顾忌到扶桑在场,转过头,本就清冷的眸子愈发寒气逼人:“你把姑姑带过来与我相见,这人情我记下了。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不妨告诉你一件事。”顿了顿,她单手捏诀,将要说的话压音成线传入扶桑耳中。
似是轰隆一声雷鸣在脑中炸开,扶桑闭上眼睛,想要努力理解沫衣同她说的每一个字。隔着眼皮她都能感到混沌的光在眼前乱晃,晃得她喘不过气:“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消息对她的冲击力这么大,看来她倒还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沫衣心头喟叹一声,多情的人总是或不长久的,就像那个人一样。她点头,对扶桑道:“是真的,你这会儿回去,没准儿还能帮他们收个全尸。”
扶桑神色惊疑不定,灵力汇聚指尖一把切开了拉车的缰绳,一个飞身上马,朝着原路返回。
扶桑的异动显然引起姑获鸟的警觉,她刚要飞身跟去,便听到沫衣的一声疾唤:“姑姑请留步。”
姑获鸟停下脚步,朝着沫衣看过去:“自你离开神社,抛弃风神大人的那天起,你与我们之间便在没有任何联系,既已成了天皇的阴阳师,便不要再来叨扰我!”
姑获鸟的话让沫衣冷色的眉眼氤氲上一层淡薄的雾气,她失声道:“姑姑你为什么还不明白,风神大人早已不在了。苦苦守着一座无神的神社,还要日日提防觊觎神之灵力的妖怪,如果不能变强,神社早晚有一天也会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