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的猫》道不知

8、捌

　　皎光透过窗将我的影斜投在书案上，烛火摇曳。微黄纸张上的地图让我眉头紧锁，我不安的轻敲着案面。这礼佛宫殿地处偏远，低洼狭隘，易攻难守。若真有变动，恐生不测。
　　翌日，小安依旧去参加了佛会，我与小葵在宫殿中闲逛。
　　走过偏门处时，整齐肃穆的禁军正好换岗。我拦住一卫兵，问道：“往日不是两个时辰轮换一次吗？今日怎是三个时辰轮换一次？”
　　卫兵哀怨道：“是啊，这加了一个时辰累得我们够呛。哎？别瞎打听。”说完便昂首而去。
　　小葵探头问道：“大人有何不妥？”
　　我加快脚步，“回寝殿再说。”
　　我在书案上地图上圈画着后退路线，咬紧笔杆。小葵为我奉了杯茶，盯着我看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道：“大人，何事如此焦虑？”
　　“禁军轮换的时间延长说明可轮换的禁军变少了。那多出来的禁军去哪了？我怕他们要有所举动了。”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这宫殿可逃之路少之又少，加之我们不知晓他们的禁军布防。想全身而退，难！”
　　“他们莫不是冲着安皇子来的吧？”
　　我揉了揉眼窝，一手支着头，阖眸，“小葵你先下去吧。”
　　我与慧妃并排而坐，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不远处蹲在地上逗猫的小安。慧妃将糕点向我这侧推了推，“大帝，这是我厨房新做的糕点您尝尝！”
　　我捏起一块放入口中，很是甜糯。淡淡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吧，不必对我如此尊敬。”
　　“那怎么可以？”
　　“若让旁人瞧了去，定觉得怪异。到时我们又该如何解释？”
　　“是信女思虑不周。”
　　我微笑，“你今日来此是有事相商吧？”
　　慧妃遂道：“我探得皇后今日遣调禁军，而且今日礼佛时，我竟见到了皇后的姐姐。你说哲亲王会不会也已经入宫了？”
　　我抹去嘴角的细屑，浅笑微颦，“怕是早已扮成女眷，随着皇后的姐姐入宫了。”
　　慧妃慌忙站起，讷讷道：“这该如何是好？”
　　我伸了伸酸胀的腿，只是凝着那只小黑猫，不语。
　　许久，慧妃不耐，“你···你说该如何是好？”
　　我收回目光，仰起头，凝着慧妃，开口道：“皇后视你为太后路上的阻碍。即便她万不得已扶植了小安，也可以操控他。可若是你活着，一切将会变的不可控。所以你···死吧。”
　　慧妃诧异的望着我，额上浸出细微的汗珠，“你···你说什么？”
　　“小安的皇位，你的命之间做个抉择吧！”
　　慧妃拽紧衣角，久久未语，额边的细发粘黏在雪白的脸上。似下定决心般，咬牙道：“我选小安。我死后你一定要保他登上帝位，只有站在最高的地方，这个世界才能对他善良。”
　　我从怀中掏出青瓷瓶，递给她。“这药可让你无痛苦离去。”
　　慧妃接过药瓶，颤巍的凑近唇边。我扼住她的手，“你可想好？”慧妃掰开我的手，仰头饮下。身体渐渐后倾，摔落在地，口中涌出大片殷红。
　　小安闻声跑了过来，摇晃着慧妃，慌张的问我：“阿微，母妃怎么
　　了？”
　　我未答，转身。神色冷凝，端正垂手走出寝殿，对门口等待的小葵说道：“送我去皇后那！”
　　皇后见我突然到访，迟疑片刻，随即屏退女婢，问道：“本宫想不到，你来找本宫有何事。”
　　我咬唇，顿了许久，俯身跪拜，我从未如此卑微。尽力让自己言辞恳切，“娘娘，奴···奴婢向你献礼来了。”
　　皇后觑了我一眼，更加高傲的扯了扯唇角。笑道：“哟！你这是向本宫表忠心吗？”
　　我含辱道：“是”
　　“本宫乃一国之母，缺你那小恩小惠？”
　　我仰起头，森森笑着，“小恩小惠？慧妃的命算小恩还是小惠？”
　　皇后从榻上坐起，先是一惊而后喜不自禁，“你杀了她？”
　　“是，明日皇后娘娘可以亲自去慧妃寝殿看看。”
　　皇后拍手大笑，忽而神色凝重，问道：“本宫想知道理由”
　　“奴婢对近日宫中的动向有所耳闻，宫中人不过求一活命罢了。”
　　“弑妃可是杀头的大罪！”
　　“当时宫中只有一个痴傻的皇子，他的话无人会信。”
　　皇后走来搀起我，拍着我的手，连连叹道：“好！好！本宫就喜欢你这心狠手辣的劲儿。”

　　我怔怔的看着床上的病中的小安，攀起他的手覆在我的脸上，“小安，你不要吓唬阿微。”
　　小葵推门，行了一礼缓缓道：“大人，自慧妃娘娘去后，皇子一病不起。宫中传言是您杀了慧妃娘娘，对此您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我不曾转身，只是淡淡道：“小葵，我早知你是慧妃的人，也知你对慧妃忠诚。我有我的事要做，我不想解释什么。”
　　小葵闻言，吼道：“大人！你就不怕皇子记恨您吗？明日便是皇子的生辰，他本应开怀欢笑，如今却因丧母之痛，卧病在床。慧妃娘娘对你也是百般照顾，你却···你的良心呢？”说完，摔门而去。
　　我想到了什么，顿时起身，踉跄着寻找着，“对！生辰！猫！我的猫呢？”
　　我锁住宫殿的门，轻手轻脚的将沉睡的猫放在小安身旁。盘膝而坐，闭目，捏手，默念着入凡前准备好的决。紫气渐聚，幽幽浮浮的罩在周身。紫色的天花卷住小安和猫，我合掌奋力引出猫额间一嘬光亮注入小安额间。紫花高速旋转起来而后迸裂，碎了一床。
　　小安的睡颜好像更加祥和了，我便也安心了。
　　法身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决力，我感到有股力在我血管中冲荡。胸口抽痛，难以呼吸。不时有腥甜涌上喉头。这法身本预设可在人世存活二十载，经此冲击，能再存活二三载便已是侥幸。
　　近日这皇宫里可真热闹，慧妃自尽、安皇子大病一场而后竟竟奇迹般的神智如常、皇帝命不久矣等等传言甚嚣尘上。
　　我坐起身，抿着递来的汤药，苦涩让我的五官都有些狰狞，我躲开又递来的汤药，“我不喝了。”
　　“再喝点。”
　　我在看到他明亮的双眸时，妥协了。如今的他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稳重。
　　小安递药前先凑近唇边吹凉，我不想见他如此麻烦，伸手要药碗，“我自己来吧。”
　　小安躲避开，将药勺生生塞到我唇边，“你病了，我喂你。”
　　喝完药，小安用锦帕为我小心擦拭着唇角。我按住他的手，歉疚的问道：“慧妃娘娘好点了吗？”
　　小安替我掖了掖被角，愁容在他眼中一闪而过，生硬的挤出一丝笑，安慰我：“好多了。”
　　“你不必诓我。那药很是刚猛，虽可造成七日假死之态，却对五脏损伤极大。慧妃娘娘如今的身体，能坚持十载便是极限。你恨我吗？”
　　“说实话，我曾恨过。可我也知你很是不易。皇后以礼佛之名将我们众人禁于地处偏僻的宫殿内，为的就是除去我们母子二人。若不是你以此计骗过皇后，恐我们至今还困于那殿内。”
　　小安走来坐在床边，抱住我，力道逐渐加紧。“别太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母妃精神近日舒缓了许多，待你身子好些，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半晌，我缓缓抬起手也抱住他。嗅着他身上的冽香，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