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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且去江陵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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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一路惊惶归家,阿爷阿娘仍然未回,她插好门栓,坐在自己床榻上不住发抖,明明是盛夏,她却只觉浑身冰寒,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野奴儿喉咙破开,不住咕咕冒血的场景,太可怕了,殷无咎实在太可怕了。
朱珠上下牙齿嗑地哒哒作响,她将床榻上的被子拢成一团,脱了鞋履上塌缩起,那被子抖抖嗖嗖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
阜城邑绝不能呆了,殷无咎肯定会找上门来的,他就是有这个本事。
天色渐黑时,门外终于传来阿爷阿娘叙话的声音。
朱珠立马翻身趿拉着鞋跑去开门。
她一头栽入阿爷怀中,阿爷愣了一下,调笑着说:“我的珠珠儿竟这样关心那赵家郎君?”
命都要没了,那赵郎君到底是圆或是扁,朱珠哪里有心思去关心?!
凭上辈子的经验,殷无咎或许是不会杀自己的,但好好一个活人,就算是野奴儿,他眼睛眨都不眨的说杀便杀了,又岂能预料他会不会对自己阿爷阿娘下手?
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经。
阿娘也在旁笑道:“我儿放心,那赵家郎君果然一表人才,阿娘访了好几个邻人,都道赵郎君纯善,就是赵郎君屋中收用了几个女奴,也不妨事,赵郎君已经允诺等我儿嫁去,那些奴奴是留下还是卖与别人,全凭我儿做主。”
朱珠心中慌乱,赵郎君便是收用十个八个女奴又和她有何关系?
上辈子没能嫁与赵郎君,这辈子也是不成的,不成便不成吧,总归还是阿爷阿娘性命要紧。
朱珠泣泪道:“阿爷阿娘,朱珠不愿再留在阜城邑,此前阿爷不是言许大夫要遣人去江陵邑吗?我们便去江陵邑可好?到了江陵邑,阿爷阿娘再为女儿相看夫君,朱珠定无二话。”
阿娘蹙眉,上前扶过朱珠:“我儿这是为何?早前说的好好的,也不曾见你反对,可是听说了什么?”
朱珠只管哀哀哭泣,又去挽阿爷的臂膀:“阿爷,朱珠不想留在阜城邑,带朱珠去江陵邑吧!阿爷阿娘还有我,咱们一起去江陵邑。”
朱满神色凝重起来,朱家祖上就是操屠业,轮到朱满这代,虽然家里已经不再靠这个谋生,但他本人也很是积了几分祖上的悍气。
“珠珠儿,你且告诉阿爷,到底是何人惹得你至此,尽管说与阿爷听,阿爷定要活剐了他!”
朱珠又开始打颤,再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出殷武王无咎的名讳啊,便是说了,也不过让阿爷阿娘徒增担忧恐惧罢了。
她摇着头流泪:“阿爷,我们去江陵邑吧,不要呆在这里了,朱珠求您,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阿爷阿娘心中俱惊痛难言。
阿娘更是哽咽着揽朱珠入怀:“我儿,不迫你了,阿娘不迫你了!咱们就去江陵邑。”
见朱满做欲言又止状,朱氏怒目狠推了他一下,朱满便长长叹息一声:“便如你阿娘所言,我们去江陵邑。”
朱珠心下好大一块石头终于要落地,她眼泪汪汪,充满期盼的又问:“何时可启程?”
朱满张嘴还未言语,朱氏便轻拍朱珠后背抢先说:“自然是越快越好,叫你阿爷前去打听,许大夫不日就要遣人,咱们就做那第一批去的。”
朱珠闻言欢喜的直点头。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忧愁。
朱氏为朱珠烧了洗澡用的热水,朱珠大哭一场,又受了惊吓,浑身汗淋淋,现下眼见事情有了新的出路,心中松快,便撒娇央求阿娘为她濯洗。
朱氏心有计较,本就为察看朱珠身体有无异样,当即欣然允之。
待诸事毕,朱氏回房对朱满言道:“我观朱珠形貌,依旧完壁,并不似曾被人轻薄。”
朱满盘腿坐在床榻上,闻言回:“怪哉,若如此,珠珠儿今日惊惧为何?”
“不管为何,既然我儿心中难安,又恰逢许大夫遣人往江陵邑,我正忧心许大夫或因此事不喜你,便如了珠珠儿的愿,且去江陵邑罢。”
朱满迟疑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些尴尬的神色:“前几日我已然拒了,如今反悔……”
朱氏乜了他一眼:“那你到底去是不去?”
朱满忙赔笑着拉过朱氏:“去,去,夫人既有言,为夫哪敢不从,便是为了珠珠儿,这江陵邑也是要去的。”
此后朱珠见天的就要来问上一遭,时间耽搁的越久,她的神色就越来越恐惧,上一辈子,殷无咎遣人送金的事就发生在娲神庙相遇一旬后,眼见时间越来越临近,她如何不急。
恰朱氏这几日为桐儿计刀币,桐儿心中一慌,便问:“既不足月,主家为何现下就要计数?可是嫌小子做事不得力?”
“若主家嫌桐儿食的多,桐儿可自携干粮,还请主家不要换掉桐儿!”
朱氏温柔的看他,语气可亲:“桐儿误会了,因朱珠的阿爷要去江陵邑替许大夫办差,此行甚远,事务虽小,但极为繁琐,少不得呆个三五年才回,如此我们阖家便要同往了。”
“三五年?”桐儿呆怔的重复。
他蓦地跪地:“若桐儿能得阿爷许,可否随主家同行?”
朱氏诧异的看他:“桐儿莫不是想要自卖为奴?”
“否。”桐儿道,“若是成了奴奴,再为庶民便难如登天了,桐儿愿为主家帮佣,待岁至便自离。”
“你……你这是为何?”朱氏扶起桐儿,轻声叹息:“好孩子,我晓得你的心意,如此我便更不能允你留下了,此事也怪我,当初怜你年幼,谁想一晃眼,你竟长这般大了。”
“夫人!”桐儿仰头喊道,眼中似有恳求的泪水。
朱氏微侧过身:“且起吧,你之所愿,我不能应。”
朱珠如今只盼着出行这日早早到来,关于桐儿的事她是半点不知道,又有阿爷阿娘有意阻拦,最后桐儿竟连送别也无法。
好不容易等到阿爷驱赶着牛车至门口,朱珠拎着阿娘早为她打理好的包袱,另一只手扶着阿娘的胳膊欢喜上了车。
阿爷为院门落了锁,朱珠坐在木板上探头冲着木门看了又看,如今不过权宜之际,待事情过去,殷无咎也把她忘的差不多了,他们定然还会回来的。
牛车笃笃前行,他们离去后不久,桐儿也从墙侧迈出,他手上拎了个小小的包袱,里面不过一件破烂衣服,刀币全叫他留给了阿爷,如今他口袋里或许比脸还要干净上几分嘞。
桐儿往肩上颠了颠包袱,神情坚毅,埋头便朝牛车远去的方向走,不过江陵邑,便是一路问人也去得。
去往江陵邑路途遥远,许大夫自然也不是只遣了朱满一家,待牛车赶至城门口时,有好些人早已再此等着了。
如今邑与邑之间并不全是官道,路上多的是山林草地,泥洼沼泽。
其间又有强人出没,若非武艺高强者,单独出行恐会被人抢杀,因而远行之人必是要结伴同行的。
朱珠他们的牛车到了以后依然没有立即出发,等到正午时分,再无新的人加入后,队伍这才缓慢移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
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