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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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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无咎上半身微倾,右手轻搭于膝上,不经意的又问:“卿见了珠珠夫人,当如何禀明?”
“这……”宋潜略一思量,回道,“臣当禀明珠珠夫人,其秦能得释,皆因主上赏罚分明,能辅佐如此英主,乃臣之幸事,自然,夫人亦有劝诫之功劳。”
殷无咎眼睛轻虚起:“只是如此?”
宋潜又说:“夫人与主上置气已有多日,如今主上既往不咎,夫人还需心怀感激才是……”
见殷无咎没有表态,宋潜绞尽脑汁又继续说了一些话。
当说出“主上思念夫人甚矣”时,被殷无咎叫了停。
“孤何时思念夫人甚矣?!”殷无咎不满的训道。
“是臣言语有误!当是夫人思念主上甚矣!然夫人岁小性怯,此种女子情思羞于言表罢了,夫人对主上的情意臣等皆瞧在眼里,分明是情根深种之兆。”
殷无咎满意了,表情愉悦的轻点了点头。
宋潜心中忧虑,总觉主上如此迹象,恐有陷入情伤之危,他迟疑了一下,又拱手言:“主上,如今丹阳夫人正居于丽水宫中,当日两军交战之际,是丹阳夫人主动寻来,不但奉上燕殇项上人头,还言愿与殷国结盟,不知主上……对丹阳夫人有何安排?”
“丹阳夫人不过一蠢妇而,何足为惧?她欲携幼子登位,实则自掌燕国之大政,孤允她便是,三城之国,危如累卵,她自顾且不暇,如此,孤也不必向上国乞罪。”
宋潜又问:“臣听闻丹阳夫人还有一愿……便是能与主上共育一子嗣,不知……”
殷无咎袍袖一挥,侧旁高高立起的烛台立刻倒地,烛泪迸溅到宋潜手腕,烫的他一颤,但他却丝毫声响都未发出。
“宋卿,你僭越了。”
宋潜伏地不言。
等宋潜离去,殷无咎负手看向地上已经凝结成型的烛泪,低声道:“她也配!”
宋潜果真先去寻了朱珠,他去的时候朱珠正躺在绿荫下休憩,左右各有婢子四人,一人为她打扇,一人为她驱赶蚊虫,一人正剥了葡萄喂她,还有一人,蹲坐在朱珠腿侧正替她轻敲解乏。
宋潜一窒,闻听主上之意,珠珠夫人如今该是形貌憔悴,泪眼婆娑之态才对,为何……看起来却是极为享受一般。
宋潜轻轻咳了一声,朱珠迷茫的微张了眼儿,见是宋潜,终于端正坐了:“先生寻我可是有何要事?”
宋潜言明此行目的,朱珠点着头道:“其秦无事,珠珠也能心安了,谢先生告知我。”
见宋潜立于原地作沉吟状,朱珠便知这是还有事没说完了。
若是公事,先生不会这般情状,朱珠眼珠一转,就已大略猜到了,她赶在宋潜开口前道:“若先生要与我言殷武王,大可不必,我与他之事,旁人如何能掺和,他有欲言之语,还请先生请他自来,朱珠定会好生听着的。”
宋潜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尴尬,只是要走之前似疑惑似提点的说了一句:“外间传言夫人近日为求主上垂怜一见,每每以泪洗面,臣今日前来,似与传言有误。”
朱珠心神为之一震,心道,是我太过忘形了,又有些自暴自弃的想,不若和殷无咎就此摊牌罢,随他如何处置,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念头刚转到这里,就叫朱珠自己给否了,她的命不光是为自己活,还为爷娘活啊,说不得还要累及旁人,例如妙姐姐,又例如伺候她的婢子们。
宋潜刚回了住处没多久,就叫殷无咎寻了来,他分明是关心朱珠闻听消息后的反应,偏不明说,东拉西扯几回,最后宋潜善解人意的主动提起。
殷无咎偏过头:“你是言,夫人要孤当面说与她听?”
宋潜应是:“或许这正是夫人欲见主上之由头。”
殷无咎状若无奈的轻叹了一声:“孤的珠珠儿便是如此娇娇,她若愿服个软,孤还能与她一般计较不成?罢,总是这样寻些由头,却是让你们难做了,孤便去见上一见吧。”
宋潜实在不好言,或许主上不去,朱珠夫人过的更快活些呢。
然他如今效命之主乃是殷无咎,想了想,还是说:“我今日去见夫人,见她神色如常,还有婢子随侍按揉喂食,臣观之,乃……心畅享乐之状。”
殷无咎先是皱了皱眉,随后舒展开:“这必是孤的珠珠儿故意如此!”
宋潜:“……啊?”
殷无咎仿佛当真看到了事情真相,侃侃道:“定是夫人知你今日将往,故意做此态,好让孤心中生惑,如此才好前去探查……孤的珠珠儿,果然所行皆为得孤一见!孤如何能负。”
宋潜:“……”
殷无咎跟宋潜面谈过一番后,就更是迫不及待的要去朱珠寝殿了。
他在路上询问了五次侍从关于仪表是否妥帖,三次关于表情是否凶恶,一次关于路途为何突然遥遥的问题。
到了以后,殷无咎发现殿中孤清,哪里像宋潜说的那般享乐陶陶!
殷无咎心中打定主意,当以此为契机,纵然要与珠珠儿和好,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使珠珠儿愈加恃宠而骄。
他板着脸转过拐角,见朱珠正斜斜坐于池边,有粉白二色落英浮水,朱珠似乎正在发呆,突然探手要去捞那水中落英,哪料鞋履湿滑,趔趄了一大下。
“珠珠儿!”殷无咎不由惊怒交加。
朱珠闻声看来,立刻嘴巴微瘪着,眼中泪水迅速成珠,一粒接一粒的往下坠。
殷无咎大步上前,猛一拉扯,朱珠便被他稳稳圈于胸膛,此时他心口急喘,脸色泛青。
殷无咎深深吸了好大一口气,压着怒火问:“左右婢子何在?!”
哗啦啦的,立刻身旁跪了一地。
“你们便是这样服侍夫人的?!来人!拉出去杖毙。”
“夫君!”朱珠惊叫,也顾不得哭了,抱着殷无咎手腕求道,“不可!是朱珠,是朱珠言自己思念夫君,不欲旁人打扰的!”
殷无咎仍旧冷酷道:“忠者,察主之对错,错便劝;奸者,顺主之喜好,不辨是非。有如此奸仆,当诛!”
伺候左右的婢子哭泣哀求着,仍被侍从拉了下去,后来因哭闹太过,连嘴都一并堵上了,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朱珠双腿发软,声音发颤,她怎生忘记殷无咎是何等可怕的人了!
“夫君!饶了她们性命罢!”朱珠险些站不住,她无意识的重复着,好似救的并不是那些婢子的性命,而是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