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十二钗》奶牛喵

9、芳儿

　　晨光熹微，芳儿便起了身。宫女们都是这个时辰起，大冷的天气让起早更加困难。走了好一会子，她一早到了永和宫门外候着。
　　芳儿来得早，却也并未在永和宫等太久。不过一小会子，宫女便传她进去了。定懿正梳洗着，在面靥上点着玫瑰花膏以添好颜色。
　　芳儿恭恭敬敬跪下，道：“咸福宫宫女芳儿请和贵人金安。”
　　“你起来罢，颐妃娘娘有什么事？”定懿只是专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并未瞧芳儿。
　　“回小主的话，奴才是伺候琳小主的。那日小主在咸福宫夸我们小主用的茶具颜色好看，小主昨晚才想起来共得了两个胭脂釉的茶盏，让奴才一早送了另一个来。并问和小主安，还给小主带了些点心。”
　　定懿歪过头来，看见是芳儿，笑道：“我曾见过你的，你是凌雪姐姐的陪嫁。翠羽，给芳儿姑娘看坐。”
　　“多谢和贵人。”芳儿一面坐了，一面示意身后的小丫头将一个沉甸甸描花黑漆螺钿提篮交给了翠羽。
　　“你们小主近来身子还好不好？”定懿依次带上赤金珊瑚珠耳坠。
　　“小主很好，多谢和贵人挂念。”
　　“她也是有心了，替我多谢了她，也劳烦你跑了这一趟。”
　　她起身，芳儿亦站了起来，福一福道：“奴才也当告退了。”
　　定懿携了她的手道：“本宫送你出去罢。”
　　“这怎么敢当。”
　　“本宫刚起来，烧了一晚上炭火也闷闷的，出去透透气儿，走罢。”
　　二人到了外头，芳儿扶着她的手，微微低着身子，定懿突然注意到芳儿的耳上正戴着三个墨玉耳钳，纳罕道：“你原是满人么？”
　　芳儿道：“奴才的哈拉是巴颜。”
　　“是了，一耳三钳原是旗人旧俗，宫里头如今满人包衣倒少见。巴颜，这是满洲老姓了。”
　　“是。”芳儿的声音有些低。
　　定懿倒未察觉什么，二人到了宫门口，定懿笑道：“姑娘好走。回去同你们小主说，本宫改日找她顽去。”一面摘下左右各一个耳坠，放在芳儿手中，道：“这是红的，配你那墨玉的珠子颜色好看。”
　　芳儿还未道不敢，定懿又道：“你若客气，本宫可恼了。”芳儿只得谢了恩。
　　方走远了，小丫头善哥道：“姐姐您瞧瞧，咱们小主在皇上跟前得脸，和贵人都得如此礼遇咱们呢。”
　　“是啊，和小主也是个实心肠的，同咱们小主也算投机。”
　　“我还以为咱们小主会不喜欢和小主，毕竟是一同入宫的，她又是皇后的亲妹子……”
　　“不许议论小主。小主的心思，你乱猜测什么。”芳儿一向温柔，难得这样严厉，善哥也只得吐一吐舌头，再不说话。
　　芳儿今年十五岁，清秀的容长脸儿，深目秀鼻，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窈窕。只是在凌雪身畔，从未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罢了，到了宫里来，美人儿更是如云，她更是不惹人瞩目了。宫中的甬道悠长，北风一过更是吹得人站不住，芳儿与善哥瑟缩着走了半日。终于回了咸福宫。她自然不敢戴着那红珊瑚珠耳坠，放到了妆匣里便忙忙伺候琳贵人起身了。
　　自从有了身孕，琳贵人便容易疲劳，因此上格外贪睡，又是冬日里，往往日上三竿才起来。今日也不例外。芳儿正打算去内务府看一看年下的节礼等物，方出了门，便见金瑛迎面走了来，见了她忙道：“好妹妹，我可找了你半日了。”
　　芳儿道：“怎么了？”
　　金瑛道：“我前几日给主子打了络子，配咱们二阿哥的长命锁。主子又想着，琳小主也有几个月的身孕了，让她来挑几个罢。我又想着为这我这点子不上台面的东西，何必扰了琳小主，不如妹妹来挑些。”
　　芳儿自然是答应着到了耳房，金瑛打开一个墨绿色弹花绫包袱，拿出一把各色丝线道：“有没有琳小主喜欢的颜色？”
　　芳儿瞧了一瞧，道：“这个杏黄色的，配着苔绿打罢。劳烦姐姐打个攒心梅的式样。”
　　“倒是雅致，果然还是你挑得好。再挑几个罢。”
　　芳儿道：“颐主子的心意，我在这儿先谢过颐主子和姐姐了。姐姐平日里这样忙，原是不该劳动姐姐的，只是姐姐这打络子的手艺是满宫里再没有的，所以只好替我们小主肚子里的那一位讨一个。”
　　金瑛笑道：“你何必客气呢。往后琳小主平日里若要打络子将那玉佩络起来，只管来找我便是，或者，我也可以教你。”
　　芳儿亦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们小主时常嫌弃我手笨，绣工不好，也不会打络子。”
　　金瑛道：“再不要扯谎来。你的手笨？谁不知道你梳的头是最好的？说来呀，我是真想和你学一学梳两把头，我一直不怎么会盘，好在我们主子盘头戴钿子多。”
　　芳儿道：“姐姐若想学，我给姐姐梳一个罢。”
　　二人欢欢喜喜到妆台前坐了，金瑛是汉女，不梳旗头。芳儿拆了她的发髻，将长发束于顶上，再分作两股，又从匣子里拿出一根长簪子，轻巧分成两缕向左右缠着梳成扁髻，以簪子固定好。又将余发盘了一个燕尾。笑道：“好了。”
　　金瑛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笑道：“这真是我头一回梳旗头呢。芳儿，果然你是旗下人，定是自小的手艺罢。”
　　“是啊，我额娘也是这样梳头的。”
　　金瑛叹道：“说起来啊，还是你有福气。满军旗宫女出宫，嫁得勋贵的可也不少呢。我们汉人包衣，就听天由命罢。”
　　芳儿苦笑：“姐姐，我虽是满人，先祖获罪充了包衣，世代给钮祜禄氏为奴才。我哪敢指望嫁与勋贵们。”
　　金瑛和芳儿一向谈得来，芳儿也是头一回向人袒露心事。她安慰芳儿道：‘说到底，咱们都是命不好的人罢了。好在，咱们的主子都是心疼咱们的。主子好了，咱们的前程也错不到哪去。”
　　芳儿道：“是啊，我如今只盼着我们小主平安生产了。”
　　“可不，我们娘娘有孕那些日子，可真是把我操劳坏了。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的。你也得打起十足的精神来。说起来，转过年就是皇上登基第三年，我昨儿听主子说八成是要选秀呢。到时候，只怕又得忙好一阵子。”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方各自又去忙差事。宫里头事务冗杂，难得有这样忙里偷闲的时候。好在芳儿到了东侧殿，凌雪仍是沉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