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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凌雪 ...

  •   小轿刚到了养心殿门口停下,凌雪不等宫人挑开帘子,自己便钻了出来。大总管徐维升哭笑不得:“贵人小主儿,您仔细着些,雪天地上滑。”
      凌雪却生气勃勃,她喜欢穿着亮色,今日的大红披风更是亮丽极了。还未进养心殿,徐维升苦着脸道:“皇上方才斥责了奴才们,小主当心些。”
      “知道了。”凌雪报以明媚一笑。
      果然,皇帝似是有些不快。凌雪识趣地收敛起笑容,安安静静行了礼,在榻边站好。皇帝见她来了,道:“坐下罢。”一面拍一拍自己身旁的绣垫。
      “难为你大雪的天气里来一趟,又有着身子。”提起凌雪的身孕,皇帝总算是绽放出了些许笑意。
      凌雪见皇帝高兴了些,盈盈道:“臣妾最喜欢雪,皇上不传,臣妾也得出来走一走。”
      她轻轻偎到皇帝身旁:“皇上……”殿内温暖如春,红萝碳安静焚烧着。她觉得身上一阵阵热,是方才的寒意在褪去。
      皇帝道:“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朕的意思,要好好办一办。”
      凌雪仰起脸儿,道:“好,臣妾也想热闹热闹。”
      他不禁笑了出来:“瞧你,也不假意推辞。”
      “臣妾最不喜欢假贤惠。本来就是皇上的心意,臣妾怎敢推辞呢。”
      皇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凌雪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侍奉皇帝的时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皇帝每每有烦心的时候,除了皇后这朵解语花,便是凌雪能宽慰了。凌雪大胆,又嘴巧,更难得是永远都有精气神儿,让人看着心里也不由得高兴。
      皇帝正看着书,凌雪乖巧地在一旁侍奉着。徐维升悄悄进来奉茶,凌雪一努嘴儿,失意他放在小桌上。谁知他手略重了些,放下茶盏时磕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皇帝怒道:“糊涂奴才!”声虽不高,苛责之意已很明显。凌雪也忙起身跪下道:“皇上息怒。”一面狠狠瞪了徐维盛一眼。好容易平缓了皇帝的心气儿,怎么又引了起来。
      皇帝道:“琳贵人起来。”
      徐维盛不住请罪,皇帝仍带怒火,道:“你越发会当差了。今日朕在朝上方处置了山西总督贪腐案,回到这养心殿里来,才发觉自己的奴才里头也有不干净的。更是连茶都上不好,你这大总管怕也是不想做了。”
      “奴才罪该万死,皇上息怒。”
      凌雪道:“皇上,您的身子要紧。”一面吹一吹七分热的金骏眉,向皇帝递去。
      “宫里头偷窃之事常有,朕也知道难禁绝。只是偷到了养心殿里头来,未免是你这大总管太失职了!若不是朕今日偶然听见那奴才偷窃未遂时挨打的动静,还不知道竟出了这样的事!”皇帝只顾训斥,凌雪端着茶有些尴尬,只得放下。
      “皇上,奴才之罪。您如何惩处奴才不要紧,可别气坏了龙体啊。”
      凌雪一蹙眉,大胆道:“徐总管,你也太不当心了。怎么连底下奴才偷窃之事,都不及时上报呢?”
      这一语,便是将他失察之过,化为了未及时通传之错。徐维盛向她投以感激的一瞥,道:“是,是,奴才也忒不当心了。当下人赃并获时,就该交给皇上处置,只是奴才怕皇上朝政千头万绪,不敢将这种小事扰了皇上。”
      皇帝道:“这也算小事么?偷窃虽非重罪,却也是朕近身伺候的人,教朕如何不动怒?”
      凌雪道:“是了,徐总管也真是不当心。以为自己防患于未然了便万事大吉,总也该好生回禀。”她明贬暗褒为徐维升开解,皇帝到底也听了进去,道:“罢了,到底是你防范了,只是往后要更当心。罚俸一月,退下罢。”
      徐维盛已出了好几身冷汗,忙不迭谢恩退下了,皇帝也不再气恼,品了一口琳贵人及时递来的金骏眉,道:“茶不错。”
      琳贵人第二日从养心殿里头出来时,皇帝早早上了朝,徐维升亲自护送着她上轿子,自是千恩万谢,琳贵人道:“总管,您是个妥帖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也只能说是底下的奴才不像话。本宫不过是说句公道话儿,您可别觉得是本宫维护您,本宫啊,全帮一个理字。”说罢嫣然一笑,上轿去了。
      徐维盛有种天然的直觉,这原先的后宫如果是一潭静水,凌雪便是一块投入池中的石子。她是个厉害的角色,未来的路,也必然绝不仅仅是个宠妃。
      冬月十五,凌雪头一次到宫里来已是一年整了,颐妃与咸福宫中操办了凌雪的宴席。她一贯素朴,咸福宫中向来陈设简单清雅,今日也张灯结彩,四处彩绣辉煌。琳贵人自然是不敢真以寿星自居,内内外外,也都帮着颐妃打点布置,倒是十分善于安排筹划。满人女子往往不重诗文敏捷,而是以理家才能为女子之美德,凌雪又是个爽利人,颐妃倒也不觉得惊奇。
      除了皇后身子不好,嫔妃们并几位得脸的内命妇都来了咸福宫。皇帝更是在宴中派人送来了赏赐,就中最惹眼的是一把八仙过海羊脂玉如意,盈贵人眼尖,一眼认出来是昔日皇帝生辰时先帝亲赐,自然是珍贵非常。凌雪愈发得意,虽不便饮酒,也喝下了不少葡萄野莓酿。
      凌雪爱说爱笑,定懿也是吃了些酒话多,有二人在,席间更是热闹。
      大半日下来,凌雪的脸都笑酸了。她如今初有孕,不适之症颇多。到了晚间,或是白天吃了些滞腻食物,害喜十分厉害。芳儿心疼道:“格格真是辛苦。”
      凌雪大口喝下温水以缓解口腔内的酸腐气息,道:“这算什么,额娘说了,害喜说明怀地是个阿哥。我一定是要生个儿子的。”
      芳儿抚着她的背,道:“格格会心想事成。”
      凌雪叹气:“我不是嫌弃公主。我只是从小被当男孩儿一样教养,深知家里人虽都疼我,到底还是更盼着我是个男孩。是个男孩,大家都欢喜。是个女儿,我虽疼她,终究有人要失望,她心里也是会难过的,从小到大,都是难过的。”
      从小娇宠的小格格,其实也有意难平的时候呵。芳儿心想。
      凌雪从小便是常挂在嘴边上“我若是个男子,定能成就一番功业”。人人都赞钮祜禄家的格格是有志向的,其实也不过是她心里始终有个结罢了。凌雪生母生下她时产后失调再不能生养,成日挂在嘴边“拼了命只可惜是个女儿”,又调教着她分外要强,事事也不输于堂兄弟们。她虽早逝,不过五六岁的凌雪却也死死记住了这句话。后来继母入府,她的性情更加泼辣,虽说是长辈,继母也是看着她的脸色行事。她心里时常难过,自己若是个男儿,必能撑着家里门庭。
      芳儿正出神想着,凌雪又俯下身“哇”地一声将方才喝下的水吐了出来。她用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并一点不易察觉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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