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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秋茵 ...

  •   一进水木明瑟,便觉得一股凉气围绕周身。水木明瑟有水环抱,水引入室中,想来是宝昕素来畏热,又在室中添了足足的冰,以解暑热烦闷。她正同金瑛絮絮说起在行宫安顿之事,忽听得通传,道是盈嫔来了。见盈嫔妆都沁花了,便知是顶着大太阳过来,忙道:“妹妹快坐一坐,金瑛,乘一碗酸梅汤来。”
      盈嫔坐下,来不及喝一口解暑,便惴惴道:“方才钱常在突然晕倒,以为是暑热,不想太医说,是有喜了。”
      “这样快?”宝昕有些微微吃惊,转而又笑道:“这可真是件喜事。”
      盈嫔见宝昕欢喜,道:“她竟这么快就有了……”
      “那是她的福气。”
      盈嫔道:“臣妾这就去回禀皇上和太后。”
      宝昕看了一眼盈嫔,道:“你掂量着办便是了。她若能平安生产,你也能沾一沾喜气。希望她比琳嫔有福”
      盈嫔见四下里无人,只有金瑛,便压低了嗓子问道:“当初娘娘为何还要替她瞒着滑胎的事?”
      宝昕叹道:“本宫也是为了皇上,不然,皇上心里头该有多不舒坦。也是怪她心急侍寝,不然也不必费上一番波折。况且本宫也无意让她失宠,如今她对咱们更忠心,这岂不是很好?”
      盈嫔道:“到底是娘娘想得周全。钮祜禄氏那个性子,若是添个皇子,还不知嚣张成什么样子。”
      宝昕温然笑道:“她便是那样一个人。你瞧着她失宠了,早晚,也都是要复起的。”
      出了水木明瑟,秋茵仍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即便是大太阳照着也不觉闷热。宫女舍姐扶着她行经幽深的竹道,秋茵见四下里无人,叹道:“其实当年琳嫔滑胎,我是庆幸的。她若能生下个阿哥,我的儿子又往哪儿放呢。”
      “那钱常在的身子……”
      “她也是有宠的,不过,到底是汉人。何况我又能做什么,我又没有那样的本事。她到底恭敬乖顺,我何必害她呢。”
      钱常在与盈嫔所居的春泽斋临清池,又有曲折的水上回廊。一进院中,便瞧见玉笛坐在廊下垂泪,她穿着家常衣衫,头发盘成了新燕髻,依在廊柱上,倒真是瘦影正临春水照。
      盈嫔坐在她身边道:“妹妹,怎么了?”
      玉笛拭泪道:“嫔妾是怕,怕自己担不起这个福泽。”
      盈嫔哑然失笑:“都说孕中多思,如今可不应着了。宫中虽复杂,又不是阎罗殿。你安心养着胎,有我和贵妃在,怕什么。我已和她说了,她也替你欢喜着呢。”
      玉笛道:“嫔妾知道,姐姐是个好心的,可是旁人未必有这样好心,宫中这几年一直没有皇嗣降生,我如今真是如在炭火之上烤着了。”
      秋茵叹道:“妹妹,我不瞒你,咱们宫中女子生育是要辛苦些,即便孩子降世,想要养大也是千辛万苦的。”
      玉笛忽然软软一滑,跪在了秋茵膝下,秋茵惊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姐姐,妹妹只求能得一个贴心的公主。即便是皇子,也比不上大阿哥长子的身份。姐姐是满军出身,同贵妃又是这样亲厚,嫔妾腹中孩子若能平安出世,全凭您和大阿哥的庇佑了。”
      秋茵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我害你不成了?妹妹,我绝不是那样的人……”
      玉笛忙道:“不,嫔妾并非是这个意思,而是带着这个孩子和嫔妾今后的前程,想求得姐姐的庇佑。从此后在这深宫中,咱们福祸相依,岂不很好?嫔妾位分低微,生下皇子也不能自己抚养,嫔妾想求了皇上,让姐姐抚养嫔妾腹中的孩子。”
      秋茵动容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玉笛道:“姐姐的性情与嫔妾投缘,大阿哥也是个贤孝的孩子,养在启祥宫里,嫔妾也能时常得见,这不是万全的好事么?”
      秋茵搀起她道:“妹妹,你既说了这样的话,本宫也必会好好护着你,本宫虽不得宠,好在还有大阿哥和贵妃娘娘依靠,有本宫在,你不必怕。”
      玉笛坐了,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道:“姐姐,孕中必会有百般不适罢。”
      秋茵道:“还好,想来过几日你便会有些头晕恶心。到了快生的时候,身子也会格外沉重。除却这些,我倒还顺利。贵妃娘娘有孕的时候更顺遂,极少害喜的。”
      “那嫔妾会不会变得很丑?”
      秋茵笑道:“或许罢,不过妹妹美貌,性情又招人疼,想来变丑几分也不妨事。”
      玉笛嗔道:“姐姐惯会取笑我呢。”
      二人变便说笑着往里间去了。过了几日,皇帝厚赏了秋茵与玉笛,又指了一位随驾的太医为玉笛安胎。因着琳嫔的旧例,玉笛再不敢冒险,成日几乎闭门不出,安心养着身子。平日往来的,也多是颐贵妃遣来问安的宫女。
      却说那日金瑛到了春泽斋问安,钱常在请她坐了,笑道:“金瑛姑姑,今儿也劳烦你来一趟。回去同贵妃娘娘说,我身子很好,只是有些惫懒。”秋茵也在一旁坐着,三人便闲话起来。
      金瑛自然应了,见她手中正绣着活计,道:“小主的花样子真美,绣法也精巧。”
      玉笛笑道:“这是苏绣,南方多盛行。都说你手巧,果然是心思都在这上头呢。这花样子本宫倒不敢居功,原是我向卫姐姐求来的。”
      盈嫔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道:“静常在?”
      “正是呢,她的画工极佳,又擅工笔,她作的花样子自然不同凡俗。我也是瞧见她帕子上的花样格外典雅,才求来的。金瑛姑娘若是想要,也只管求去。”
      金瑛笑道:“倒真没瞧出来,静小主是个擅画艺的。多谢钱小主指点,奴才改日便向静小主求。只是静小主人如其号,平日里头不太同人走动的,奴才倒不敢叨扰。”
      玉笛道:“的确是,静姐姐的性子看着文静,其实也是个孤高的。平日里头,都不太和咱们走动,对皇上也不过了了,冷言冷语的。”
      “小主可知道,静常在也算是才貌俱全,家世也不低,为何一直不得皇上心意么?”
      玉笛道:“这……想来静常在志不在此罢。”
      金瑛掩帕笑道:“这当中啊,有个缘故。和主子、琳主子和静小主同一日进宫,又是内擢的殊荣,当年皇上虽多宠爱琳主子一些,对静小主也不是瞧不见的。静小主那个时候随侍皇上,她本擅画,皇上便让她瞧如意馆画师作的画,谁知她批驳了一番,说是谄媚流俗,入不得眼,这也罢了,偏偏那是画师仿作了皇上的习作。她若是早些请罪,找些缘由糊弄过去也倒罢了,咱们皇上也不是那没肚量的,可她啊,仍是轻蔑,说什么皇上是圣明天子不假,作画上却没什么天赋,也不必再附庸风雅了。”
      秋茵不禁笑了出来:“她真敢这样说?”
      金瑛道:“可不是么,也是皇上大人有大量,没和她计较什么,只是从此便冷落下来了。她若是认个错,哪怕从此改了性子安安生生的,皇上忘了此事,不也复宠么。可她偏偏,又成日闷在延禧宫里头作画,唯恐皇上忘了这一档子事。您说,宫中女子,有些才艺傍身都是能获宠的,偏偏她倒能惹得皇上生气。”
      玉笛道:“原来是这样,我进宫晚,竟不知还有这个缘故。”
      金瑛道:“还是小主福气好,得宠又有孕,贵妃娘娘也欢喜呢。”
      玉笛笑道:“替我多谢娘娘。我禀赋弱,不敢多走动,不然定要日日向娘娘请安去。”
      “小主的心诚,娘娘知道。小主成日抄了佛经送过去,咱们娘娘欢喜的很,还让二阿哥好好练字,向小主比着呢。娘娘平日里爱看些佛经偈子,说是能静心神,小主最是贴心不过了。”
      “娘娘真是抬爱了,我倒有些惶恐了。”
      “还有小主送进慈宁宫的笔墨纸砚,这江南造的就是不同,比宫中的还好些。二阿哥如今读书习字都是离不开的,过一阵子进上书房,更是处处用得着。我们娘娘说,宫中的文房精美华丽,虽一样是江南贡的,到底不是最为有什么来着,哦,叫文采精华之气,娘娘选的文房四宝,都是瞧着质朴,但是最为清雅,是名士所用的。”
      玉笛道:“只要二阿哥用着顺手,这也不算什么的。说到底,我肚子里这一位,也都指望着二阿哥能提携呢。”
      金瑛道:“二阿哥也很盼着您为他生下一个小弟弟。”
      玉笛拿着活计,给金瑛瞧一瞧,道:“姑娘说,我绣了一朵缠枝莲花,觉得有些空,旁边配些什么才好?”
      金瑛道:“小主绣了莲花,民间多用鲤鱼来配,为的是个吉祥意头。小主若嫌俗气,绣个宝瓶好不好,便是佛前的供莲了。”
      玉笛道:“你说得很好。”
      过一刻金瑛去了,秋茵与玉笛玉笛又命人给她带了些江南点心。金瑛道:“娘娘与小主真是忒客气了,哪一回奴才来,又是赏赐,又是细点,奴才哪里受得起。”
      玉笛笑道:“万不该同我客气。贵妃那里事务多,姑娘还来亲瞧我们,我同姐姐也拿姑娘当个知心的。”金瑛方含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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