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十二钗》奶牛喵

12、定嘉

　　“殿选已毕，这几位秀女都是皇上同儿臣中意的。名分尚未定，先呈皇额娘一览。”定嘉一早便来了慈宁宫请安，昨日秀女殿选方毕，她赶忙来向太后回话。
　　靖宪太后与靖煦太后捧过锦册，章佳氏还未细看，便一皱眉，问道：“只有这几个人么？”
　　“回禀皇额娘，皇上说去岁内擢已选了三位嫔妃，况且今年河南大旱，皇上也想着不要再添宫中用度太多。”
　　靖宪太后道：“也好。”
　　定嘉见二位太后正看着，便在一旁解说道：“蒙军旗今年选来了两位格格，博尔济吉特氏与阿鲁特氏。这博尔济吉特氏是科尔沁德勒格日大贝勒的女儿，母亲是咱们爱新觉罗氏的多罗格格，身份极尊贵的。因琳贵人与和贵人都是满人，皇上说满军旗选上一两个便好了，也只瞧着一位宁古塔氏秀女很大方。汉军旗也只选了一位钱氏。”
　　靖煦太后道：“旁人倒也不要紧。博尔济吉特氏，皇上可说了要定什么位分么？”
　　“正是来请皇额娘的旨意。”
　　靖宪沉吟片刻道：“封作贵人罢，嫔位么，她虽出身配得上，到底年轻些，未必能做得一宫主位。”
　　“是。”
　　“还有一事，后宫里头要来了新人，老人们的位分也得该晋一晋。尤其是颐妃、盈贵人，都是有皇子的，颐妃生育后还一直没晋封呢。”
　　“儿臣会同皇上裁定好晋封之事的，只是琳贵人、和贵人与静答应，可还……”
　　“琳贵人骤然没了孩子，哀家也心疼她，她虽年轻，倒也懂事，便晋为嫔罢。定懿和静答应也都很好，一同晋封便是了。”
　　靖煦太后叹道：“是啊，她在御花园不慎跌伤，真是可惜了。”
　　定嘉起身半跪，道：“琳妹妹晋封儿臣也觉得应当，只是定懿年轻不知事，又无诞育子嗣之功，是不宜晋封的。”
　　靖宪笑道：“你啊，应当举贤不避亲才是。定懿刚入宫时是有些不知事，如今是稳重多了，皇上也越发喜欢她的性子，便一同晋封罢。不然人人晋封，独她沾不到喜气，也是不好的。”
　　“儿臣定会好好教导定懿，不负皇额娘爱重。还有一事，皇上潜邸里头的老人，大公主的生母韩佳氏与宝勒格沁氏早亡，一直也未得追封。”
　　“你想着很好，是该追个名位并葬入皇上的妃陵。韩佳氏追妃，宝勒格沁氏追嫔罢。至于追谥，你定夺便是了。”
　　两宫太后又交代了些新人入宫的事宜，皇后方才跪安。回了承乾宫，只见皇帝刚下朝在里头等着她。她笑道：“什么事？忙忙赶了来？”
　　“也没什么，听闻你向皇额娘请安回话，必然要来同我再商量。乍暖还寒的时候，你若是再去养心殿，着了风也不好，我便过来了。”
　　定嘉笑道：“倒是你心思细。”说罢，便坐在了他身边。
　　“皇额娘的意思，博尔济吉特氏应封贵人。此外，后宫的老人也当一同晋封，连同潜邸里殁了的两位格格一并追封。”
　　“嗯，同咱们想的一样。让礼部拟来几个封号看，到时候你便挑几个，赐给她们罢。”
　　定嘉凝神一想，道：“新人的自然是礼部拟来，宛真倒还无封号，皇上不如亲赐一个？”
　　元炻一笑：“你说得很是，宛真因着进府晚，又出身汉军，一直委屈了她。如今她晋作贵人，赐号为淑，何如？”
　　几日后，定嘉向来请安的宛真笑盈盈道：“妹妹，皇上可赐了你一个极好的字为号。”
　　宛真纳罕：“果真么？”
　　“本宫还瞒你不成，淑，可不是一个极好的字眼么，赞美后妃之徳。”
　　宛真有些意外，道：“这样隆重的字号，臣妾的德行哪里配得上呢？”
　　定嘉道：“皇上觉得你好，便是你配得上，启崇元年时，皇上同本宫便觉得，只封了答应是委屈你了。”今日的宛真仍是素简宫装，两把头上不过簪了时样宫花，很合常在的身份。
　　宛真不由喜道：“如此真是臣妾的幸事，臣妾谢过娘娘，改日再行向皇上谢恩。”
　　定嘉道：“新人入宫，你们也要晋一晋位分，好好教导着她们。就连潜邸里殁了的两位妹妹，也是要追封的。”
　　她看着宛真一向平和的面色突然变了，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仿佛万千的情绪一瞬间都用了上来，仅仅是一瞬，又变回了她惯常的微笑，只是声音仍带着颤抖，道：“好……”，一面说着，眼泪却止不住要滚下来一般。
　　定嘉有些不解，道：“是啊，韩佳氏追为僖妃，宝勒格沁氏追为睦嫔。不久，也会挑个好日子，迁入妃陵寝。”
　　宛真颤颤起身跪道：“臣妾，多谢皇上娘娘的恩典。”
　　定嘉忙命人搀扶起了宛真，笑道：“这有什么的，原是你侍奉皇上有功。”
　　二人正说着，宫女蕊叶进来通传，道是大公主也来请安了。今日妍纾穿着天水碧的宫装，倒是真如初春的碧波荡漾，她生得娇小玲珑，却已有了天龙之女的骄矜与高贵。她见了宛真，先行了一个礼，又向定嘉见礼，道：“儿臣向皇额娘，王娘娘请安。”
　　“坐罢。方才我还和你王娘娘说起，要给你额娘一个身后尊荣。封她为僖妃。”
　　妍纾道：“儿臣只有皇额娘一个额娘罢了。”
　　定嘉笑笑，不再多言此事，道：“六宫哪位娘娘，不是你的额娘呢？”
　　“是。儿臣听说，又有新娘娘要入宫了？”
　　定嘉道：“是啊，蒙古的两位格格，一位封了敏贵人，一位封了恂常在。还有一位康答应宁古塔氏和钱答应。”
　　妍纾说话已有了大人的模样，她笑道：“这宫里竟要热闹起来了。”
　　定嘉带着欣慰和伤感，道：“是啊，是要热闹起来了。本宫方才还想着，该将她们安置到哪宫去。”
　　她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道：“宛真，你的景阳宫里，可是一直只有你住着呢？”
　　宛真道：“是啊，一直也空空荡荡的，臣妾倒盼着有个新妹妹住进来。”
　　“那么，敏贵人赐居景阳宫如何？你也可以教导着她宫中规矩。”
　　“这怎么使得？敏贵人出身科尔沁王公，又是多罗格格之女，臣妾如何能教导呢？”
　　“你资历深，人也稳重，如何教导不得。她远道而来，未必熟悉咱们的规矩。便住在景阳宫罢，你主景阳宫大小事务便好了。”
　　“是。”
　　“恂常在同琳嫔住永寿宫，钱答应同和嫔住在永和宫，康答应和静常在住延禧宫，宛真你呢，同敏贵人住在景阳宫，这样安排，可有什么不妥？”
　　“自然是很好的。”宛真笑道，她见公主在自己面前仍要端着，便也索性告退，不打扰母女私话。
　　果然，宛真一去，定嘉便严肃了起来，道：“妍纾，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额娘拼尽了性命生你，以后再不许说这样不知感恩的话。”
　　妍纾道：“可是……打小，就是皇额娘疼儿臣，所以儿臣心里自然是最感恩皇额娘的。”
　　定嘉叹道：“你这孩子，僖妃对你有生育之恩，与我对你的养育之恩，是不同的，也无需去比较。我知道你一直介怀自己不是我生的，可是那又何妨呢，我心里一直只当你是我亲生的，你皇阿玛也是一样。往后再提起这样的话，我定要重重罚你。”
　　妍纾自小便是捧大的，一直以来都是帝后的独女，定嘉对她也格外宽纵，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有些不服气，脱口而出道：“明明便是不同，皇额娘哄我罢了。我若真是皇额娘生的，一早便是固伦公主了……”话还为说完，便见定嘉已然变色，忙止住了话头，怯生生道：“皇额娘……”
　　定嘉已然是滚下泪来，她气得声音颤抖，道：“好，好，真是皇额娘的好孩子，不过是十一二岁，便算计着什么固伦公主的身份。多亏你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可不是要逼着你皇阿玛立你为太子了么？”
　　她这话说得重，却也是伤了妍纾的心，妍纾亦带了哭腔道：“儿臣不过是想做皇额娘名正言顺的女儿……满宫里谁不知我是丫头生的，便是养在您这儿……”
　　紫雁忙上去向二人递上帕子，母女二人都已是泪流满面，她道：“娘娘这几日累了，选秀的事务多，快歇一歇罢。公主不如早些回去？”
　　妍纾一甩帕儿，也不顾什么规矩礼仪，便去了。
　　定嘉更是伤心，道：“我这样心疼她，这样聪慧纯良的孩子，竟也开始算计着什么嫡庶名分，让我如何不寒心。”说罢，一阵气涌上来，便咳了数声。
　　“也许宫里，便是这样的罢。或许真心在这宫里头，也会渐渐变得无用了。夫妻不是夫妻，父子不是父子，母女不是母女，姊妹不是姊妹。做皇后为何这样累，我要满面春风地为他挑选新的女人，要被自己的女儿怨恨，要同自己的亲妹妹分享最爱的男子，紫雁，我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