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十二钗》奶牛喵

11、宝昕

　　是夜宝昕正熟睡，年节已过，事务繁多。忙忙碌碌十余日过去，总算是能歇一歇。忽然迷迷糊糊中被人推醒，一看是侍女金瑛。
　　主子，琳小主不好了……”金瑛刻意压着声调不显慌乱，然而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汗珠。
　　蓦得清醒，宝昕来不及梳头，值得披上了灰鼠皮的褂子赶到了东边的房中。一挑了厚厚的帘子，便闻得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心下暗道不好。见芳儿迎上来，忙问道：“还不请太医是要做什么？”
　　芳儿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娘娘，我们小主……是从侍寝回来的路上出大红的……”
　　难怪是不敢传太医，只敢找来她做个决断。颐妃素日来是个有主意的，然而通常是远远避着是非，无非是觉得浑水不干净。谁知如今事情竟然出在了自己宫中，是断断难独善其身了。
　　此刻若张扬出去，只怕明日阂宫皆知，琳贵人的名声难以保全不说，也只怕皇帝心里又有极大的自责，这是万万不能的。何况若是传到两宫太后处，琳贵人后半生的恩宠只怕也要断绝了。也是琳贵人自己太不当心，方满三个月的身子，心急着侍寝做什么。
　　宝昕皱眉不语，芳儿却急得快落下泪来，她正欲说些什么，只见金瑛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等着颐妃决断。
　　“是不能请太医，”宝昕一面说，一面向凌雪床前去，只看了一眼，她便放下连枝石榴花纹床帘，心下已明白凌雪是真要不成了“可是琳贵人这样硬捱着也不成，金瑛，去慈宁宫悄悄请了李嬷嬷来，只说是本宫请。不许让人瞧见。”
　　李嬷嬷是二阿哥的乳母，生养过的人，她趁夜赶了来，瞧了一瞧凌雪，直念佛不住道：“小主这胎留不住了。”
　　芳儿闻言便哭了出来，又不敢出声，只得咬着手帕。凌雪已经昏厥，她身下的猩红在一点点漫出。
　　“用些清血瘀的药物，将淤滞排干净，不然是要没命的。再者，不许见风。”李嬷嬷生得鼻直口阔，说话声气粗壮，让人没来由觉得安心。
　　宝昕尚未开口，她便道：“奴才和宫里头人说，是二阿哥有些夜啼，奴才来求娘娘的头发作安枕偏方的。回去后，咸福宫之事奴才也不会提起来半个字。”
　　宝昕叹道：“终究是你妥帖。”便打发金瑛送了李嬷嬷回去。
　　凌雪不知何时悠悠醒转，她仍有些迷惘，只是身体上的痛楚让她不禁发出一声□□，宝昕等忙围了过去。宝昕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这是怎么了……”
　　“没事了，快睡罢，睡醒了便好了。”
　　凌雪感受到了下腹部强烈的坠痛，她咬着牙，拼力问了一句：“是不是我的孩子出事了……颐妃姐姐……我的孩子……”说罢，眼前又变成了无尽的黑暗。
　　这一夜上下俱是不曾睡。
　　清晨，颐妃正对着妆镜认真遮着眼下的乌青，只见面色惨白的凌雪由芳儿扶着进了来。
　　她忙道：“你怎么起身了？快回去躺下。”
　　凌雪往地上一跪，几乎快要软绵绵倒下。
　　“多谢颐妃姐姐救命之恩。”她的声音虚弱得像漂浮在空中。
　　颐妃忙将她扶至榻上，责道：“芳儿，谁许你家主子下床的？”
　　凌雪道：“姐姐，是我来向你谢恩的。若换了旁人，我哪还有再能做人的机会。”
　　宝昕叹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说旁的。只好好回去养着身子。”
　　凌雪强忍着眼泪，道：“是我自己没福，带累了姐姐。只是如今……瞒过了一时，又该怎么办。”
　　“昨夜不过是芳儿，善哥，金瑛并李嬷嬷，都不会想外头吐半个字。至于你……现在是不能声张出去小产的，等过几日，咱们找个可信的太医，只说是你那时不好了。我也再没别的法子了。”
　　凌雪的嘴唇已是紫青色，她点点头道：“好……是我对不住您……有位太医，是从给我家里人看过多年病的，我今儿就会让芳儿悄悄找了他来。”
　　颐妃道：“你又何苦来一趟，有话说，我过去便是了。现在最要紧，是你得养好了身子。”
　　凌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今日皇上传了咱们赏梅，您忘了么？”
　　忙乱了一夜，自然是想不起来还有这码事。
　　“你只称病说不去便罢了，这大冷的天气，你又……你这样出门是不要命了？”
　　凌雪紧咬着牙关：“越是这样，咱们越要瞒得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我若是今天称病，到时传出消息来，总有人怀疑是从昨日起的渊源。”
　　“只是你这面色和精神，也会被人看出端倪来的。”
　　“我让奴才熬了浓浓的独参汤吊起精神，再施些脂粉，若有人问起，我便只说是害喜厉害没睡好罢了。”
　　颐妃还欲再劝，凌雪便飘摇着支起身子去了。凌雪竟有如此的心志，是宝昕没想到的。果然这一日帝后兴致甚好，在梅园里游幸了多时。凌雪特地穿了一身衬肤色的嫣红色，又施了厚厚脂粉，面色倒显得没那么坏。只是也能轻易看出来，她挪动的每一步都是如此艰难而勉强，而说话时的中气也大亏损了。
　　盈贵人道：“琳妹子瞧着气色似是不大好呢。”
　　凌雪挤出一个笑容，道：“害喜了一夜不曾睡。”
　　盈贵人道：“害喜厉害，怀得怕是男胎，我先恭喜妹妹了。”她满脸谄媚，自以为能让凌雪高兴，谁知如今她的话落在凌雪心里头，句句都是刺心的。
　　不，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先撑过这一时再说。
　　踏进咸福宫门的一刹，凌雪便重重倒在了芳儿怀里。她只觉得元神都耗尽了，剩下几日，她便推脱着不再出门，一碗碗补药喝下去，嘴里是苦的，心里也是。她传了太医院戴垣来为自己请平安脉，是她最信得过的太医。
　　戴垣只一搭脉，便神色大变。
　　“小主您……”
　　帐子里传来凌雪慵懒娇媚的声音：“哦？本宫腹中的皇嗣如何了？”
　　“小主的脉息……似乎有……”
　　“怎么，戴大人，您该不会是说，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已没有了罢。”
　　戴垣如五雷轰顶一般，磕头不住，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凌雪劈头喝道：“戴垣！你有几个胆子，又有几条命？”
　　戴垣早已是战战兢兢，五体投地。他还未再说，凌雪又道：“可是，若是我过上一两日一时不小心跌着了，或是受了风寒，会不会不慎小产呢？”
　　“或许会……可是……”
　　“戴大人，你的脉息好，本宫瞒不过你，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该说什么话，又该做什么事，你心里也应当明白。不然一个孩子莫名其妙没了，你难交代，本宫也难交代。”

　　“

　　是夜宝昕正熟睡，年节已过，事务繁多。忙忙碌碌十余日过去，总算是能歇一歇。忽然迷迷糊糊中被人推醒，一看是侍女金瑛。
　　主子，琳小主不好了……”金瑛刻意压着声调不显慌乱，然而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汗珠。
　　蓦得清醒，宝昕来不及梳头，值得披上了灰鼠皮的褂子赶到了东边的房中。一挑了厚厚的帘子，便闻得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心下暗道不好。见芳儿迎上来，忙问道：“还不请太医是要做什么？”
　　芳儿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娘娘，我们小主……是从侍寝回来的路上出大红的……”
　　难怪是不敢传太医，只敢找来她做个决断。颐妃素日来是个有主意的，然而通常是远远避着是非，无非是觉得浑水不干净。谁知如今事情竟然出在了自己宫中，是断断难独善其身了。
　　此刻若张扬出去，只怕明日阂宫皆知，琳贵人的名声难以保全不说，也只怕皇帝心里又有极大的自责，这是万万不能的。何况若是传到两宫太后处，琳贵人后半生的恩宠只怕也要断绝了。也是琳贵人自己太不当心，方满三个月的身子，心急着侍寝做什么。
　　宝昕皱眉不语，芳儿却急得快落下泪来，她正欲说些什么，只见金瑛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等着颐妃决断。
　　“是不能请太医，”宝昕一面说，一面向凌雪床前去，只看了一眼，她便放下连枝石榴花纹床帘，心下已明白凌雪是真要不成了“可是琳贵人这样硬捱着也不成，金瑛，去慈宁宫悄悄请了李嬷嬷来，只说是本宫请。不许让人瞧见。”
　　李嬷嬷是二阿哥的乳母，生养过的人，她趁夜赶了来，瞧了一瞧凌雪，直念佛不住道：“小主这胎留不住了。”
　　芳儿闻言便哭了出来，又不敢出声，只得咬着手帕。凌雪已经昏厥，她身下的猩红在一点点漫出。
　　“用些清血瘀的药物，将淤滞排干净，不然是要没命的。再者，不许见风。”李嬷嬷生得鼻直口阔，说话声气粗壮，让人没来由觉得安心。
　　宝昕尚未开口，她便道：“奴才和宫里头人说，是二阿哥有些夜啼，奴才来求娘娘的头发作安枕偏方的。回去后，咸福宫之事奴才也不会提起来半个字。”
　　宝昕叹道：“终究是你妥帖。”便打发金瑛送了李嬷嬷回去。
　　凌雪不知何时悠悠醒转，她仍有些迷惘，只是身体上的痛楚让她不禁发出一声□□，宝昕等忙围了过去。宝昕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这是怎么了……”
　　“没事了，快睡罢，睡醒了便好了。”
　　凌雪感受到了下腹部强烈的坠痛，她咬着牙，拼力问了一句：“是不是我的孩子出事了……颐妃姐姐……我的孩子……”说罢，眼前又变成了无尽的黑暗。
　　这一夜上下俱是不曾睡。
　　清晨，颐妃正对着妆镜认真遮着眼下的乌青，只见面色惨白的凌雪由芳儿扶着进了来。
　　她忙道：“你怎么起身了？快回去躺下。”
　　凌雪往地上一跪，几乎快要软绵绵倒下。
　　“多谢颐妃姐姐救命之恩。”她的声音虚弱得像漂浮在空中。
　　颐妃忙将她扶至榻上，责道：“芳儿，谁许你家主子下床的？”
　　凌雪道：“姐姐，是我来向你谢恩的。若换了旁人，我哪还有再能做人的机会。”
　　宝昕叹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说旁的。只好好回去养着身子。”
　　凌雪强忍着眼泪，道：“是我自己没福，带累了姐姐。只是如今……瞒过了一时，又该怎么办。”
　　“昨夜不过是芳儿，善哥，金瑛并李嬷嬷，都不会想外头吐半个字。至于你……现在是不能声张出去小产的，等过几日，咱们找个可信的太医，只说是你那时不好了。我也再没别的法子了。”
　　凌雪的嘴唇已是紫青色，她点点头道：“好……是我对不住您……有位太医，是从给我家里人看过多年病的，我今儿就会让芳儿悄悄找了他来。”
　　颐妃道：“你又何苦来一趟，有话说，我过去便是了。现在最要紧，是你得养好了身子。”
　　凌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今日皇上传了咱们赏梅，您忘了么？”
　　忙乱了一夜，自然是想不起来还有这码事。
　　“你只称病说不去便罢了，这大冷的天气，你又……你这样出门是不要命了？”
　　凌雪紧咬着牙关：“越是这样，咱们越要瞒得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我若是今天称病，到时传出消息来，总有人怀疑是从昨日起的渊源。”
　　“只是你这面色和精神，也会被人看出端倪来的。”
　　“我让奴才熬了浓浓的独参汤吊起精神，再施些脂粉，若有人问起，我便只说是害喜厉害没睡好罢了。”
　　颐妃还欲再劝，凌雪便飘摇着支起身子去了。凌雪竟有如此的心志，是宝昕没想到的。果然这一日帝后兴致甚好，在梅园里游幸了多时。凌雪特地穿了一身衬肤色的嫣红色，又施了厚厚脂粉，面色倒显得没那么坏。只是也能轻易看出来，她挪动的每一步都是如此艰难而勉强，而说话时的中气也大亏损了。
　　盈贵人道：“琳妹子瞧着气色似是不大好呢。”
　　凌雪挤出一个笑容，道：“害喜了一夜不曾睡。”
　　盈贵人道：“害喜厉害，怀得怕是男胎，我先恭喜妹妹了。”她满脸谄媚，自以为能让凌雪高兴，谁知如今她的话落在凌雪心里头，句句都是刺心的。
　　不，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先撑过这一时再说。
　　踏进咸福宫门的一刹，凌雪便重重倒在了芳儿怀里。她只觉得元神都耗尽了，剩下几日，她便推脱着不再出门，一碗碗补药喝下去，嘴里是苦的，心里也是。她传了太医院戴垣来为自己请平安脉，是她最信得过的太医。
　　戴垣只一搭脉，便神色大变。
　　“小主您……”
　　帐子里传来凌雪慵懒娇媚的声音：“哦？本宫腹中的皇嗣如何了？”
　　“小主的脉息……似乎有……”
　　“怎么，戴大人，您该不会是说，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已没有了罢。”
　　戴垣如五雷轰顶一般，磕头不住，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凌雪劈头喝道：“戴垣！你有几个胆子，又有几条命？”
　　戴垣早已是战战兢兢，五体投地。他还未再说，凌雪又道：“可是，若是我过上一两日一时不小心跌着了，或是受了风寒，会不会不慎小产呢？”
　　“或许会……可是……”
　　“戴大人，你的脉息好，本宫瞒不过你，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该说什么话，又该做什么事，你心里也应当明白。不然一个孩子莫名其妙没了，你难交代，本宫也难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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