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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顾惜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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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差十分钟,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里。
你斜靠在车子上,衔一支烟,稍稍仰面,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我拉开你外套口袋的拉链,摸出一支烟,却没有摸到打火机,大概你又把打火机忘在车子里面了吧?
我把烟放在唇间:“对个火。”
你低下头脸一侧,两支烟恰恰好对在一起,火星一明一暗,然后火星大亮起来,你仰起头吐出一口烟。
一支烟抽完,你丢下烟头,又准备再拿一根。
你不要忘记啊,我们有约定,一天只能抽三根烟的。
再抽就已经是第四根了吧?我捉住你的手腕:“死之前记得告诉大夫直接把尸体送到队里去。”
“啊?”你不明所以的看我。
“我很久都没有见到肺烂掉的尸体了。”我松开手。
你突然反应过来:“今天特殊情况,最后一根。”
“对你来说哪天不是特殊情况啊?”我抬起你的手腕,看一眼表,“时间快到了,走吧。”
其实你说得对,庆功宴,特殊情况,今天要是没有人敬酒递烟,还就奇怪了。
不过要是按这个说,我还真是失策了,应该之前一根都不让你抽的。
一路向酒店走去。灯火辉煌慢慢张扬起来。
没有原因的想起来当时还在法国留学的时候,我们第二次见面。
也许我的第二次见面被你当作第一次见面。
可是你不知道,第一次是在一个火葬场。那一天学校里有一个有名的教授火化,你和你的同学去送葬。
你不知道,就不管它了。
第二次见面那天,有明媚却不温暖的阳光,在宽敞却不空旷的场地。
按照中国古老的说法,一面是巧,两面是缘。所以这一次,你我也算是有缘了。虽然那后面还有一句,三面是孽,但那一句有碍观瞻,暂且不提它。
碰见有缘的那一面,是在学校的下午茶时间。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穿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左手翻着腿上的一本书,右手拿了一个白瓷杯。
你低着头看书,一路往前走。
一心二用的结果,书哗啦啦落在地上,声音清脆的不行,当不捡了书再抬头的时候,专门侧头看了我一眼。很惊讶的样子:“你……”大概因为很少见到中国人吧?
后来你告诉我,因为你看见我的杯子里面是清水,很特别,通常人们在这个时候,不是喝红茶,就是喝咖啡的,所以才会专门看我一眼。或许吧,其实我也不记得我当时喝的是什么了。
“戚少商?”我抬起眼看你。
然后你再一愣,问我:“我们认识?”
“不认识。”我低下眼看书,真的是不认识。
你把书收好,往我身边一坐:“那你怎么知道我?”
我曾在学校图书馆的留言墙上看到一句话:Qui peut me dire que c'était hier la fin du monde , pourquoi aujourd'hui je continue de vivre seul ?
落款是汉字,写的是戚少商。所以再看到你,我很自然就想起这个名字。
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我只是说:“请我喝杯茶吧,要国内的绿茶。” 你是中国人,怎么也有点茶叶吧?
当时你回我一个很哑然的表情,很好笑。
后来我们回到国内,我告诉你留言墙的事情,你告诉我,那是你教授的妻子去世后第二天,教授说的一句话。
当天夜里,人们在教授家里看到教授的尸体,是割腕自杀。
我没有做任何评论,我只是说抱歉,提起伤心的事情。
实话说。男人殉情,我很唾弃。
庆功宴在二楼开办,就一桌,只有刑警大队四组的五个员警加上一个法医而已。
“让我们先敬死去的英雄,我们的污点证人。”
十几个酒杯倾斜,倒出清亮的酒液。这个是规矩,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含义。
污点证人毕竟与大家私下的生活毫无瓜葛,没有人会为此付出更多悲痛来冲淡拿到奖金的喜悦。
“戚sir,你带咱们破了这案子,又请了顾法医假期加班顶上Seven孕假的空缺。算这案子的大功臣,”Anna拿起酒瓶,给自己和你分别倒了一杯酒,“这杯你得喝吧?”
接着一群人纷纷敬酒,各种各样的说法,总之就是劝酒了。你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来者不拒的喝下去。
先生,您的胃不准备要了?疼起来狼嗥一样在床上叫,第二天又哼哼着去上班。然后我就得跟着您喝一个礼拜的白米稀饭。
“Wellson怎么还没来啊,电话也不接。”
“路上堵车吧,电话可能落办公室了。”
喝下刚刚上来的鱼头汤,等到你脸色泛红的时候,我放下筷子倒一杯酒,站起身:“好了,别灌他了,他这阵子犯胃病呢。这酒,我替他喝了。”
“顾法医对戚sir真好啊。”Anna突然说。
我一愣。你却嘿嘿的笑起来:“那是啊……他不对我好对谁好啊?”
一群人哄笑起来。我喝下酒也笑,心里后悔不迭,你胃病疼死了才好,我耳根子就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