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春深》月暗孤灯

22、第 22 章

　　李丽家算是土豪。她爹打小在外头拼，她跟着她妈在大院里头长，天天疯跑和个疯丫头一样，她妈性格温和，只身体不好，常常坐在窗边看她闹。后来她妈病情加重去了，当时李时赚的钱其实也不少了，只是都拿去给她妈治病去了，一家人生活水平还是那样。等她妈走了之后李时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生意不做了公司解散了，一副不活了的样子。李丽还小，踩着凳子要去做饭，差点被热油溅一脸，幸亏被邻居抱下来了。李时见着不成，托那邻居找个阿姨帮忙看着，只做个三餐打扫卫生，他又出去从头开始跑，虽然和穆辉有合作生意，但更多是合作伙伴，唯一贴身到肉的一笔交易是年前那笔“彩礼”，李家的基业当真是李时自己一手一脚打拼下来的。
　　徐明家就不太一样，他们家是真正靠着穆辉过活。所以徐明对穆启更像是下属对待上司的讨好。而穆启也相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丢给他去做，几乎没有隐瞒。
　　“所以他隐瞒我的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
　　徐明拿着冰过的冷毛巾捂着脸，苦笑一下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你们都挺看不起我的，觉得我为了钱不要脸。”
　　明德心说你想多了，我们根本不在乎你为不为了钱要不要脸。
　　旁边那个估计不要说看不看得起，看不看得见都成问题。
　　幸亏徐明不知道这冷血二人组的内心活动，不然大概当时就吐血了，省了后来的自怨自艾絮絮叨叨。
　　打从穆启订婚之后，徐明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倒也算不上订婚之后。
　　穆启订婚的消息徐明算是除了相关者之外最快知道的了，当时他正打电话问穆启有个局去不去，穆启顺口说的，他哈哈哈恭喜了两句，然后试探着问那今儿这局怕不是不巧了，穆启说没什么不巧的，让人来接他。
　　这之后俩人照样狼狈为奸四处勾搭，得亏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放过了人家程菲，也放过了当时还是程菲朋友的辛彤。按徐明说法：“其实当时穆启对辛彤就有点想法，有次辛彤和程菲一起去画廊找穆启拿画廊钥匙，穆启半真半假得和她开玩笑，说要不要一起出去玩，辛彤倒没说什么，只是笑，还是程菲挡了挡，说穆哥你魅力太大了离我朋友远点，别祸害祖国的花朵。当时俩人关系好的天天跟连体婴似的，谁知道女孩子心里都在想什么。”
　　但要说不对劲，大概是四月中旬那一段。其实翟州不大，这个圈子更小，玩的人就这么一群，来来回回基本都有个数。穆启徐明常年玩的是其中一个小圈子，李丽进的是另一个。那天也巧，两拨人跑去一个场子喝第二场，遇上了，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不多，各自都比较平静，一边占据半个场子玩得风生水起，偶尔还有关系比较好的串场喝。徐明瞧了瞧穆启不像在乎的样子，就招呼着人把场面弄更欢快一点，免得尴尬，其实也就他自己尴尬。
　　其他人真正尴尬的时候在后头。
　　有个侍应生给那边送酒，不知怎么拽着李丽要走，两个人都不说话，李丽已经是有点喝多了的状态，醉醺醺得看人都有些直愣，一言不发，只是不肯走。两人在那犟着，旁边倒是有人上来劝，或者说妄图动手，手还没碰到那侍应生，就先被李丽瞪跑了。这英雄救美的活儿要是没法让美感动，甚至美自己不太想被救，那大家的积极性瞬间就成了负数，各个抱着胳膊看好戏。徐明知道那位是旁边主儿的未婚妻，真闹起来也不好看，顶着一头汗过去劝——是真劝，苦笑着说这是怎么了。
　　李丽知道他是穆启身边的狗腿子，当他是奉了主子的命过来管她，而且当时也真已经喝得有点晕了，扭头去寻穆启，骂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自己还没进他家门呢他管不着，说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管她之类的。
　　徐明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心想自己这是做的什么孽，穆启都没说要管，他扑出来干什么。扭头看看穆启沉默着盯着这边，眼神格外吓人，瞬间就怂了，说我不过好心你怎么乱攀咬人，既然这样那你们自己折腾去吧。
　　那边更爽快。李丽一把推开那侍应生自己摇摇晃晃走了出去，后头那侍应生倒站住不动了，打量一下全场的人，又着重看了看穆启，这才跟着出去了。
　　场面一度很尴尬。
　　但这场子里混久了的都是人精，活跃起气氛来都是一把好手，没一会就把气氛强行圆了回来，还有人凑过来问李丽是不是真和穆启订婚了，都被徐明打发走了。
　　他再坐回穆启旁边时候就有点怂，不过穆启脾气也就是不着调了点，倒不记仇，撑天了骂两句打两下就算了，他倒不担心这个。但穆启没骂他也没打他，只是问：“那男的谁？”
　　他是大少爷，不食人间烟火。徐明可不是，他是耳报神是眼线，知道穆启订婚第二天就把对方打听得清清楚楚，要是李丽住学校，估计他能收买李丽舍友连她例假日期都能打听出来。
　　“听说她之前有个男朋友，高材生，家里挺穷的，靠奖学金和打工过日子。估计就是他了。”
　　穆启哦一声，没再说什么，徐明就以为这事翻篇了。
　　后来穆启渐渐就不对了，有时候徐明邀他出去他就说有事，徐明都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只知道那段时间他还不是自闭，只是不和他们一起玩而已。偶尔聚一聚，穆启倒没显着对他有什么意见，只是对勾搭学妹兴趣寥寥。徐明嘲笑他是不是为了李丽守节呢，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笑就过去了。
　　徐明对他这样子挺稀奇，只觉得是那天李丽骂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资格管她把他刺激到了，但眼下这样子穆家对他这状态挺满意，他也不好强引着人家往歪道上走。
　　后来，后来。
　　徐明说着说着神情就有些扭捏，明德挺稀奇得挑眉看他，瞧他一副我有事和你们说但我坦白说了你们肯定要骂我所以你们得问我一下我好让你们先原谅我我再说的神情。
　　然后他戳了戳顾容，用眼神询问对方你猜他想说什么，顾容冷冷得瞥了他一眼毫无波动得戳穿了徐明：“他找你拿了药。”
　　他说得平静笃定，剩下两个人就几乎是灵魂出窍了，徐明是被他吓的，明德是高兴。
　　“你，你怎么知道？”徐明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个妖怪，下意识得往椅子里头缩了缩，好像要离他远点，怕他下一秒就露出獠牙来把自己吃了。
　　这问题顾容都懒得回答，哼一声说：“我还知道你们不是第一次了。接着说。”
　　之前他在旁边，身高和存在感都没明德突出，等闲人一看都觉得明德更可怕。眼下徐明惊惶得把眼神在两人中间转了三四个来回，终于战战兢兢得发现这个温和的比那个一脸狞笑的更恐怖，迅速得就把自己朝明德那边挪了过去。
　　这种事他们的确不是第一次干了。
　　徐明跟三教九流都有点来往，弄了种叫春风笑的药给穆启。这药名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其实也真不是，这药吃下去神志还挺清醒，就是全身无力，感觉迟钝，是肌肉松弛剂的一种，他们拿去专门给那些不听话的女孩子吃。
　　这东西徐明拿给穆启，甚至直接下给姑娘再让他带走，都是常事，只不过穆启本身是个富二代，长的又不错，除了这点说不出口的小癖好之外其余喊着要跟他的姑娘一大堆。一般下了床，要么是本身去那地方就做好了准备的姑娘，要么是给了钱见反正木已成舟就忍气吞声了，一直没闹出什么事来。
　　这事他们不是第一次干，那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干，之所以徐明能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次穆启的状态有点奇怪。先是打电话让他送药，后来又说不要了，隔半个小时又问有没有，说过去拿。这么个拿拿了两个小时，徐明都怀疑他是从深山老林过来的才能来这么久，隔十分钟就去门口转一圈，差点就要打电话报警了。穆启倒好，从驾驶座下来也不说话，伸手拿了药上车就走，还没一分钟，留给徐明的就剩汽车尾气了。
　　事后徐明也妄图问过到底怎么回事，穆启都不肯说，问急了就让他闭嘴滚蛋。徐明是聪明人，见他是真不想说，也就再没提过这茬，直到今天。
　　“我知道穆启死了，不然这事我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再提了。两位警官，你们说是不是他那次惹了不该惹的人，才被报复了啊？”
　　明德冷笑一声：“你倒是有义气的很。那你对这个‘不该惹的人’，就一点头绪都没有？”
　　徐明抓着毛巾低下头，摇摇头说：“我真没跟着去，他那段时间又反常，您这么问我，我可真不清楚。”
　　装了半天背景的顾妖怪又开了口，冷冷清清的音色差点把徐明吓得从椅子上掉下去，等听完了话，他就真要从椅子上掉下去了。
　　“你是没跟着去，但你心里有个猜测吧。”
　　“不只是那次，你其实一直都知道，穆启是双性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