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春深》月暗孤灯

19、第 19 章

　　一个案子牵扯出来三个女人，一个有前男友，一个有私生子。
　　明德冷笑着一打方向盘：“我都有点好奇我们能从程菲身上挖出来什么了。”
　　顾容没理他，低着头摆弄自己手机，明德等了两分钟见他头都不抬瞬间就火了，伸手要去夺他手机：“你知道低头族是信息焦虑、情感匮乏的表现吗？有功夫多和身边人沟通，手机给我！”
　　顾容避开他手，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一边说：“我以为专家更强调开车时候不要碰手机。”
　　明德看他把手机收起来也就悻悻得收了——顺便在顾容大腿上摸了一把：“所以你刚才是在和哪个小狐狸精聊天？”
　　他这随时随地都能醋起来的能耐顾容也是服气的，捏捏眉头好声好气说：“差不多两年前，李时名下的锦泰集团有一次危机，资金链几乎断掉。去年二月，大概是李时拿到了一笔钱，又把公司救了回来。这笔钱大概就是李丽的‘卖身钱’。”
　　“什么？你从哪知道的？你刚通过手机把李时和穆辉催眠了？”明德几乎是惊悚得看了他一眼。
　　然后惹旁边那人白过来：“因为我不是你。你到底看没看过新闻？”
　　“看过啊，娱乐版。有次我带队抓了一个连环杀人犯，社会版上头还登了我头破血流的照片，这帮小兔崽子嘲笑了我一个月。”
　　“嘲笑你被杀人犯砸破了头？”
　　明德面无表情得说：“不，嘲笑我扑倒犯人时候跳过了头，自己磕到椅子上，成为全场唯一一个伤员。”
　　顾容顿了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人一向性情压抑冷肃，难得有这样神采飞扬的时候。明德看他一眼只觉得心都软了，再丢脸仿佛都值得。
　　等顾容笑够了，一边咳一边说：“咳……李丽，李丽因为穆启被迫和男友分手，要说希望穆启消失，她的确是希望的。”
　　明德示意他后面有水：“与其说是因为穆启，不如说是因为她父亲李时吧。她答应联姻是因为自家公司经济状况不好，要是过河拆桥到杀人的地步，有点过分了吧？”
　　顾容点点头，拧过身去拿水：“对，但她半个月前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从那之后一反常态得回来早，昨天去画廊又是为什么呢？嗯？”
　　他转回身来时候明德正盯着这边走神，他有点奇怪得看看对方。听见这声明德才反应过来，猝然扭头。刚才他伸手时候衬衣挣脱出来，露出一截腰线。
　　顾容一直都很瘦，但明德见过他□□的样子，线条流畅优美，充满着韧性和力度。
　　但刚才露出来的却全不是明德记忆中的那样，他腰身瘦得满把都是骨头也就罢了，明德隐约看见有数道伤疤掩盖在衬衣衣摆之下，甚至侧腰处有狰狞的灼伤痕迹。
　　人人都当他这少主做的风光，极受父亲宠爱，权柄下放，就算险些背叛都一样被原谅。然而那些痛苦和危险都如同那伤疤一样被他仔细遮掩了起来，出现在他人眼前的只有从容不迫和游刃有余。
　　换个人或许觉得这是顾容的荣誉勋章，明德却不会这样想。
　　他顿了顿才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你怀疑是因为半个月之前的事她才去找穆启，甚至杀了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有可能只是她玩够了，打算认命和死者好好过日子啊。”
　　“那我们就去看看这位打算好好过日子的未婚妻怎么说吧。”
　　然而这位未婚妻并没有在家。明德得了李时的配合被带进了他家门，敲了敲李丽的房间门没人应，拧开发现里头没人。
　　顾容满屋子转了一圈走过来问打完电话的明德：“怎么说？”
　　“她开去被害人画廊的那辆车不见了，先查查吧看能查出来什么。”明德郁闷得把电话放起来，对旁边陪着的家政说，“你见过她吗？”
　　家政阿姨怯生生摇头：“没有，我每天下午两点过来打扫卫生，六点做完晚饭就走。昨天来的时候李小姐就一直没回来，晚上回没回来，我也不清楚。”
　　果然李丽昨天下午去了画廊。
　　“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家政阿姨有点犹豫，左右看看才说：“也，也没什么。从订婚之后，她就很少在家。偶尔和李先生遇到，往往说不了几句就开始生气，倒不吵架，只是不肯理先生。半个月之前，两人又在家里遇上，我以为又会吵架，倒没吵起来，小姐说累了，要休息，从那之后就经常在家。”
　　“那在家的时候你和她聊过吗？”
　　“没有，她都把门反锁着不让人进。说是不用我收拾。她连先生的话都不肯听的，我怎么敢多说？”
　　顾容拿着桌上放着的李丽的照片看着，背景是在校园里，李丽朝镜头挥手，满面笑容。明德过来戳他：“嗯？”
　　“你看。”
　　明德接过来，片刻一挑眉：“拍照人？”
　　顾容点点头：“应该是她的恋人。”
　　明德再看就有点唏嘘了，那照片里的女孩笑得真是好看，眼睛微微眯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她该是真心喜欢镜头后面那个人，才会流露出这样幸福的表情。
　　顾容懒得搭理他这不知从何而起的多愁善感：“阿姨，您知道李丽可能去哪吗？”
　　这人对着不相干的人装得最温柔，生得好嘴又甜，最招中老年大爷大妈喜欢，被阿姨拉着去喝水细聊，留明德一个人深深吸气又呼气。
　　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添头。
　　这房间是典型女孩子的房间，梳妆台，大衣柜，落地镜。桌子上横七竖八摞了几本书，明德随手拿了，都是英文，看得头疼，但每隔几页都有看过的痕迹。
　　有的是批注，有的大概是随笔，还有时候是随手夹进去的糖纸树叶。
　　床上硕大一只熊斜躺着，成人那么高，占了大半张床，出乎意料这床倒不是公主size，挺正常那种单人床，明德睡上头大概能把脚悬外头。
　　被子掀开摊在一边，床头柜上有本飘保持在看了一半随手一放的状态，仿佛这房间的女主人只是出去端杯水，马上就会进来。
　　明德从升任队长之后这种翻女孩子卧室的活就很少干了，眼下重操旧业，干得不情不愿，极其嫌弃。四处打量了也没看见什么能显示这姑娘去哪的东西，连本日记都欠奉，叹口气出去看顾容谈怎么样。
　　这边厢顾容陪着阿姨从哪年来的到眼下感叹李丽命苦，阿姨正拽着块纸巾擦泪。明德从小看女人哭就脑仁疼，见状蹬蹬蹬倒退两步警惕得看一眼顾容，顾容示意就快好了，要么你先出去等。
　　这么个场景明德也不想多待，干脆出去打电话问陆晚尸体怎么样了。
　　这姑娘送别了被害人家属之后就加班加点干活到一点，刚要睡就被电话吵起来，声音冷得仿佛要把明德直接送进停尸间里去。
　　“打电话打什么电话？你不陪美人就算了，凶手你也不抓了？老子忙了一上午刚睡着，手都没洗你知道吗？你到底要干嘛！”
　　明德被她恶心得够呛，干脆去掏烟：“问问尸检情况。”
　　“我昨儿蹲那和你说的合着都说给狗听了是吧？”
　　“……你要么去洗把脸再和我说话。”
　　“呸！老子洗完脸还睡个屁。哦对了死亡时间，昨天下午三点到三点半。其他基本没什么新情况了，有事打给江获，我把尸检报告给他了！”
　　说完那边就挂了。这么一队的人磨合几年，彼此什么脾气都清楚。陆晚是那种不睡的话三天三夜都很精神，但只要一睡着起床气就特别重的人，明德懒得和她计较，转着圈得打了一溜圈电话了解情况，最后打到江获那的时候，可怜江副队刚补了个午觉又被拽起来，迷迷糊糊给他说了一下安排，猛然反应过来开始对着电话狂吼：“你个狗X的你死哪去了？！上午付局过来问情况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和组织交代你金屋藏娇的错误？！我给你说我……”
　　明德慌忙挂了电话，几乎能听见那边江获破口大骂问候他家祖宗，自从当了这警察之后明家的祖坟都被人关怀多少遍了，要是能诈尸，非挨个爬出来站明德床头不可。
　　不过这不肖子孙半点自觉都没有，哼着歌正好看见顾容摇摇晃晃出来，就去给他开车门，殷勤得仿佛是他活祖宗：“你看看你，身体娇弱就回家躺着，养家糊口干活挣钱那是你男人的活。”
　　顾容冷冷得瞥了他一眼，这人自动消了音，左顾右盼过会才问：“那阿姨说了什么？”
　　“阿姨说来他们家很多年了，说李时给钱大方，要求也不多。最开始是为着李丽丧母，李时忙着打拼，没空照顾孩子，请她来收拾家里做饭。后来李丽考上金融专业，离家近，半走读，也就没让这阿姨走，只改了时间和工作内容。她说李丽学习挺好的，也认真，都是被穆启那小子带坏的。”
　　明德听着，手里一根烟烧到头，丢地上踩灭了：“这可和穆家夫妇嘴里的叛逆少女不一样啊。”
　　顾容冷笑一声坐进车里合上眼：“你见过的父母眼里出好孩子还少？自家的都是好孩子，但凡做了坏事总是别人家孩子带的。”
　　明德一时弄不明白他这话到底是嘲讽哪家，但总微妙得觉得这火有往自己身上烧的意思，于是乖巧去开车：“接下来去哪？”
　　“李丽学校。阿姨只知道她有个恋人，没见过真人。人人都只听说过，这可真让我好奇，这个姓殷的高材生，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